但前方驻足停留的身影，令她停下脚步，那嘴角浅淡的笑，也随即顿住。

周暮森从很远就看见她，明天大婚，媒体报纸都挂着喜讯，然而他却没有喜事临门的心情。

只因他要娶的人，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京华大学是沈意微母校，她曾在这里度过漫长的四年。

是他不曾触及过的四年。

明天他结婚，整个周家和唐家进入空前忙碌状态，他却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个地方来。

想来还是遗憾的，他一直觉得沈意微虽异常扎眼，但几乎很难有人能真正靠近她，更甚走进她心里。

他自认为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那时他想也不过就是四年，四年后他回来，依然能够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惜也不知是时间太伤人，还是他太理想天真，四年物非人也非，当年他用尽全力接近她，在她面前展现出的唯一一点好，入过她的眼和心，也早已在沈意微的世界里荡然无存。

毕竟独自走过绝望，撑起胜过死亡的痛苦。

她的心坚硬如磐石，不轻易流露软弱，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又刺耳，不过应付生活而已，她将伤害挡在盔甲之外，何必浪费过多情绪。

在没有遇见许司年之前，情情爱爱恍若浮云，她从不轻易冒险涉足。

高中三年周暮森的确曾是一盏微亮的光，暖意攀过心头，她那时懵懂无知，少女时代或许某一瞬间有过悸动，但她不是飞蛾，看见光亮飞扑上去，她注定不会依附任何。

她那时这样想。

周暮森太心急，回国后对她纠缠多次，每一次皆是不欢而散。

倒是头一次出现这样冗长的寂静无言，四目相对。

周暮森先开口，他说：“我以为，你总会在这里，也以为，你从来不爱笑。”

他的话意味不明，泛着苦笑，远远就看见她走来，远远就感受到她身上那种坦然温柔的笑容，他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自在开怀。

“后来才知道，你不爱笑是因为没有遇到令你快乐的人，你遇到了令你快乐的人，所以不在原地。”

周暮森眼底寂寥：“我好像应该替你感到欣慰才是，但又忍不住，嫉妒得发狂。”

他像在说绕口令。

事到如今，往事随风，提起都略显矫情。

沈意微神色清明，见到周暮森，她的确笑不出来，只是沉冷说道：“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

周暮森笑了笑，他似乎面色疲倦，眼底乌青一片，嘴唇都有些干裂，“微微，我总是不甘的，那时我想，等回到周家，将来我就有能力更好地保护你，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可是时隔四年……你有了别人。”

像是因误会分开多年的情人，他迟到四年的解释，在沈意微看来突兀又可笑。

沈意微嘴角微扯，“我曾觉得我们相似，同样出身底层，同样悲天悯人，因为贫穷，所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们一样的丑陋又贪婪，而今看来，但你我还是不一样，你要名和利，你有私心，但你还要标榜自己为了爱情奉献自己的伟大精神，你清醒一点，也不要说这些话来恶心别人，周暮森，你知道我腐烂不堪的过去，即便四年前你没离开，我们也不会走到一起。”

她向来狠，对自己亦是如此，遑论旁人？

的确如此，高中时期生活所迫，她每天上下学都替人做跑腿，被人当作小丑一样呼来喝去戏弄嘲笑，高三为了大学推荐名额委身于人，生活到了绝境，什么不肯妥协？

这都不算什么。

虽然相似，但时至今日，她说得也没有错，就算四年前周暮森四年前没有离开，他们也不是一路人。

“微微，你没必要这样说自己。”

“事实而已。”

“那晚在婚纱馆门口，你讲话如此狠毒，我以为你心里至少有我。”

“你想太多。”

从别人口中得知周慕森出国的那天，她从黄昏坐到天明，连眼泪都没有，或许从心底接受了，自己一直是被放弃的一方。

一颗心脏空落落的，但出奇的平静，只是觉得，要走的人，其实早有预谋，不必挽留，她这样敏感。

他们原本也不是要携手同行的人。

自那以后，沈意微就将他踢出自己的世界，再没回过头浪费一丝情绪。

“你就没有过一丝遗憾？”

她实在太过冷静，周暮森不喜欢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无奈于她常常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沈意微抬头看了眼天光，她轻嗤：“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你将过去过度美化，如今想起，又算得上什么爱情？只是恰好在我们都孤独的时刻遇见，你曾经给过我一丝希望，后来你先走了一步，那时我就明白，我们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