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276)
秋色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萦绕着飞檐挑脊的整座山庄。仅管有好花好景整日相伴,我依然觉得失落迷茫。也许是由于内心空虚,也许是由于连日劳累使我筋疲力竭,总之,我一时半会也不想待在山庄,只想到外面透口气。我换下月白色旗装,穿上一身正统的马仔装,走出楼来到了马厩边。我牵上骏马。我走在前,马随在后,大大咧咧地朝山庄外走。
我慢悠悠地牵着马,横穿橘园旁的柏油路,居然抄一条长满枯藤和荆棘的小路逶迤而去。日光眩目,明晃晃地照耀在头顶,仅管已是早秋季节,滚热的温度使我大汗淋漓。路两旁长满高大的灌木,灌木深处有嶙峋的山石,还有一汨潺潺的溪流。溪畔长满葳蓐的绿茵,绿茵上又结着白色、黄色和粉色小花。青蛙呱呱地叫个不停,偶尔一只黄莺飞过我身旁。
大约一直走了半个时辰,我觉得口渴难耐,于是在溪畔停步。我挽起了衣袖,蹲下身掬起溪水猛喝两口。温暖的阳光照射的我微微困倦。我爬伏在一块大青石上打起了盹。谁知,刚要阖上眼,一条蛇从溪水中游绕而来,趁我疏忽大意,在我腿上狠命地咬了一口,我“啊呀”一声,看见蛇吐着长长的舌蕊盘叠在地上。不出片刻,我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口泛酸水。难过之中,我意识到像是蛇毒慢延全身,于是紧忙站起来,靠着最后一点力气爬上了马背。
我的马驮着我走入一条隘道里。两边青山耸立,高陡而险峻,遍是嵯峨的巨石和断壁悬崖,令人颇有惊心动魄之感。石崖间隙,有苍松古槐和参天的千年灌木,深幽而暗密。
暮色已堆积在天边,正逐渐地、逐渐地向四周扩散。丛林深处及山谷,逐渐昏暗模糊。几缕炊烟,在山谷中疏疏落落飘向空中。一只孤鹤,正向苍茫无际的云天飞去。整个郊原里,呈现的是一份荒凉的景象。我继续往前走,隐约间出现一张巨大的渔网,还有倒叩的木船。天际底下,一绺昏光闪耀,闪露几处渔民的房舍……
这天黄昏,一个渔夫从山麓下经过,在半路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他把我带回了家,却不甚让马溜脱了。老人将我平放床上,给我的伤口敷上了专治蛇毒的药,又特意给我煎熬草药,将我扶稳坐正,往我肚里猛灌,像给奶羔的母羊嘴里添料一样。依稀中,我听见有人唤我,使劲一睁眼,一个白发苍苍的渔夫,与一个体态健硕的男子正急盼地望向我:“姑娘……姑娘……”我哼了一声,再次闭住了眼。夜色浓重,落在我苍白的脸颊上,我静静地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我的手指轻轻一颤,干瘪的嘴唇稍稍张了张,意识在慢慢恢复。
而在香墅岭里,众人正在为我和上官黎的婚宴欢庆得手舞足蹈。他们欢天喜地,划拳行令,歌舞升平,已经喝得心旌摇曳,天昏地暗了。
晚上九点钟,众人中有人发现我不见踪影,顿时慌了手脚。“黎儿,自己的媳妇你也没有看管好,你就是个不孝子。”上官仁喝得酩酊大醉,当知道我不见了,指着上官黎的鼻子破口大骂。上官黎垂着头一声不吭,像一只挨过揍的袋鼠,呆板疲靡。他也弄不明白,一个好端端的人会去了哪儿?萧老太太拄着藜木杖急的直跺脚:“造孽呀,造孽!大喜日子,新媳妇不见了,成何体统。”梁婉容也着急了。她派人找遍了山庄里里外外,甚至寻问过了醉春和映薇,也没有打探到我的消息。她脸上泛红,眼含泪珠,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沙发上。上官嫦拿着手机,慌里慌张地说:“妈,妈,你别着急,一定会找到嫂嫂的。”我爹脸色发紫,浑身颤栗,微有不祥之感,说道:“要报案嘛,要报案就赶快。”我娘抹着眼泪呜呜地哭个不停,坐在一张藤椅上。一时之间,上官家族上下都急乱了章法。“不,先不要报案了。”上官黎说:“她一定躲起来了,她不想见我,也许是和我赌气哩。”上官仁一听,厉声道:“难道是你把她气跑了?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会让她不辞而别?你……”上官仁张大嘴巴,怒视着。上官黎说:“她一定是骑着马出走的,也许不会离开太远。”上官仁盯着上官黎说:“那,她总要回来的吧。现在都几点了,一个新娘子大婚之日莫名其妙地玩失踪,传扬出去,我上官家的脸面何存?”
当日夜晚,萧老太太的心脏病复发了。上官家所有人顾了我、顾不了她,哭着、喊着,整整闹腾了一夜。谁知,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马厩里骏马回来了。于是,上官家像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一样,沸腾了,兴奋了,所有人都跑出来探望。不料,那匹骏马在山庄若无其事地走动一圈后,居然嗒嗒地踅过身,又跑出了山庄。上官仁一看,立即大吼一声:“快跟着马,看他要去哪儿。”喻宥凡和王瑞贺两人心有灵犀,带着尕娃子和韫欢,撒开腿随在马身后一路尾随。那马儿像是通识灵性一般,走走停停,引领着大伙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巍峨连绵的青麓山脚下。众人一看,青山掩翠,绿树环抱,灌木阴阴,几处渔户人家出现在了视线里。王瑞贺自言自语:“这是哪儿,怎么会有人家?”喻宥凡见那马儿在一棵山槐树下立着,树对面正是一户冒着炊烟的渔民家,断定说:“淑茵肯定在此。走,咱们进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