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望天明(59)
她愤怒、尖叫、挣扎、扭动,五官用力到挪离原位,血液涌向青筋暴起的脖子,脑袋使劲左甩右摆,呼哧呼哧吐着粗气,绝望的使出各种花招,试图摆脱险境,但那些人从没打算放过她。
一个人锁住她的双臂,一个人捂住了她的嘴,让她无法再出声,于是孱弱哀楚的小声响不再作了,她啜泣着、哼着,她赤身睁着眼睛,眼底的痛苦越来越剧烈,随后变成死一般的平静。
只剩下无间无歇的笑声,像是地狱般重复着的音符不断回荡在魔窟似的房子里。
从破烂的窗户里一间一间看过去,全是被打烂的脸,哀嚎的嘴,流血的鼻子,一只肿得无法睁开得眼睛,另一只眼睛睁着,眼珠在眼框里面翻动,血从嘴里喷出,染红了那些姑娘的嘴唇。
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不可倾覆的?生命,权力,地位?这些可都太轻松了,就连人性,既可以傲然成君子之姿,也能张扬成小人的卑污。
*
电视里时常播放着有关政变的消息,一纵队一纵队的大军列阵而过,他们涌到屏幕上,然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他们身着一摸一样服装的军人,军靴踏步发出有节奏的回音,成了不可取代的背景音乐。
凌晨十二点,郁植初和其他工作者交完值守的班,便去了十字会的办公室,营地里没有信号,只有办公室可以上网。
打开工作邮件,大部分都是约稿的,还有一封总部传过来的,让她针对步兵营的纪录片拍摄续集,她先回复了邮件,然后开始打着哈欠写稿。
难民营里的一切,以及那些数不清的眼神和言语,她通通都想记录下来。尤其是针对妇女和儿童不公的待遇,有关的问题比较复杂需要慎重处理,还得翻阅许多旧数据和数字,更要着重策写。
她在电脑上打出一个标题,然后又打出一些零散而具有提示性的重要词语。“世界格局的新时代、东国当局推行变革政策所呼应的政治理论、妇女在投票中占有的作用、儿童的未来……”随着她思考写下的零散提示,逐渐变成了提纲,而把提纲完成完整的报告,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手机在此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郁植初接起电话。
“你好?”
电话那边有点嘈杂,乱哄哄的,声音在手机里听着也是闷闷的,没有人回答。
郁植初皱了皱眉,又说了一次:“你好?”
“郁植初。”电话那边喊了一声。
她听出了他的声音,但还是确认似的问道:“蒲焰腾?”
电话那边陡然安静了一会儿,好像是进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手里的嘈杂悉数不见:“嗯。”
蒲焰腾背靠着墙,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有什么事吗?”郁植初把手机夹在耳边,双手继续在键盘上敲字。
蒲焰腾看着灰蒙蒙的夜色,无所谓地说:“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郁植初噎了一下,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她抿了抿嘴,大半心思都在电脑上,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问:“这么晚了干嘛还给我打电话?又想你兄弟了?”
蒲焰腾歪了歪脖子,慢条斯理地接住她的调侃:“我现在是休息时间!”
郁植初“嘁”了一声:“在营地里算什么休息时间?还不是要随时待命。”
“那我能怎么办,在这儿我又没有房子,难不成去你家?”
他说完这话,自己禁不住倒先笑了,开始只是轻促的一声浅笑,后来则是咧开嘴,笑得很大声。
郁植初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说:“你想的挺好,脸皮也挺厚。”
“是吗……”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承认了她的评价,还是否定:“我今天刚结束长巡——”
砰!
附近突然爆出一声巨响,顺闪的爆炸光线一次次地穿透窗口,一瞬照亮办公桌,吓得郁植初胸口砰砰直跳。她从板凳上一跃而起,往窗外探去,山那边的村庄火光烈烈。
有大事发生。
郁植初赶忙拿起包,对着手机匆匆撂下一句:“我现在有事,挂了。”
“喂——”
话早已传不出去,蒲焰腾垂下手,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又转身朝宿舍奔过去。
韩臻他们闲着没事正在斗地主,见到蒲焰腾冲进来快速地换衣服,吹了声口哨:“大晚上干嘛去?不会是约会成功了吧!”
其他几个人立即发出“哟哟哟”的声音揶揄他,笑逐颜开,纷纷追问他对象是谁。有人插嘴道,还能是谁,除了这营里的女兵,大老远能让他跑出去,只能是郁记者了吧。
蒲焰腾没什么心思解释,只哼笑了一声,更让人觉得是那意思。
韩臻从床下扔给他一串套:“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