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屋檐下,仰望的星空(84)
爱情的种子被埋在那样沉重又煎熬的亲情与友情之下,根本不会让他知道,是什么时候生的根,发的芽。
所以在连回清那里,大多时候,他更像个孩子,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性别意识,更不会遮掩什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痛就是痛,怕就是怕。
当他终于意识到他爱连回清,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时,根植于基因里的男子主义也紧随着苏醒了。
他是一个男人。
连回清深深爱着的却是别的男人,只是因为可怜他才陪在他身边,因而,他更加不愿意让连回清看到他的脆弱与悲伤。
一连三天,连回清凌晨来琚冗房里,他都没和连回清说过话。
第四天,他回市里参加一个品牌护肤品的代言活动,晚上顺路回了月亮湾的别墅。活动结束的早,李长椿去机场送他女朋友。琚冗和连回清相对无言,早早地回房了。
连回清很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这几天白天的时候他还和她如常说话,但他忙,连回清也不想在人来人往的剧组讨论私事。凌晨的时候,他却再不跟她说话,无论她问什么,他都不回答。
连回清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她也没回房间,一个人在别墅的客厅里坐着,凌晨的时候她还是要去琚冗房里,到房门前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为了方便连回清进出,琚冗总是会给她留门,住酒店也是,住套间,琚冗房间的门从来不锁,住单间,连回清手里一定会有他房间的门卡。
他突然将房门反锁了,连回清立刻紧张起来。她敲门,房里没有人回应,打电话,关机。
琚冗最近太反常,连回清越想越怕,她急得没有办法,最后她攀在她房间阳台的栏杆上往琚冗房间的阳台上跳。
琚冗正站在他房间的落地窗前,忽然看到连回清摇摇欲坠地巴在阳台的栏杆上,他立刻抬脚,一脚将落地窗踹开,冲到阳台上将连回清整个地抱上来。
“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他又要发脾气。
他们两个房间的阳台相距一两米,如果连回清刚才跳过来的时候没有抓住他这边阳台的栏杆,就直接坠楼了。
连回清惊魂未定,大口地喘息着说:“你为什么把房门锁了?我进不来,我怕你出事。”
她眼中的担忧刺到了琚冗,他坐在地板上闷闷地不说话,连回清和以前一样坐到他身旁,他抬眼看了连回清一眼,又飞快地将目光转开。
“我没事。”他顿了片刻说,“我……挣脱出来了。”
“什么?”
连回清没听懂他的意思,他的眼皮半垂下来,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乎将上下眼皮之间露出来的眼睛全部遮住。
“我的抑郁症好了。你以后不要来我房里了,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成何体统?”
他有点结巴地丢出了这句古板的话,垂着眼睛不看连回清。
连回清的目光在他脸上巡睃着,然后她很快明白过来,他不是反常,而是恢复了他没有抑郁前的正常状态。
他……
不需要她了。
她僵硬地从琚冗身旁站起来,几乎是踉跄着离开了他的房间。
那天过后,每天的凌晨,连回清还是会习惯性地醒过来,只是她不再去琚冗房里,就躺在床上默默地盯着天花板。
琚冗也同样会醒,他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对着窗外出神发呆。
他们两个就这样在剧组过了一周,李长椿回月亮湾拿东西,回剧组的时候给连回清带回来了一封信。
这个年头基本没有人写信了,而且这还是一封从监狱里寄出来的信。李长椿把信交给连回清的时候,明显地看到她脸上既激动又慌张的神色。
分离
那是封信是连回清的母亲写给她的。
她母亲被判入狱十多年了,连回清给她写过很多次信,她母亲没有回过一次,她也去探过监,她母亲也从不愿见她。她已经快要忘记她母亲的容貌了。
她在酒店养伤的时候给她母亲写过信,在信中,她像所有的女儿那样对自己的母亲倾诉自己的心仪之人。
她写琚冗的美好,写她对琚冗的眷恋与爱慕,还有她从不敢对人言说的渴望——她想嫁给这个男人,她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因为她母亲从没有给她回过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信有没有寄到母亲手里,她只是想把心里最真实的话都写出来,当作一种纾解。
她没想到,她母亲竟然给她回了信。
她拿着信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把信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头看着信封上她母亲的名字,很久很久她也没有打开信封。
仿佛那封信是一个诅咒,只要她一碰触就会背负诅咒,跌进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