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缘/十色+番外(137)
由姨就着急,就去找班主任了解情况,班主任也觉得水中游的退步很突然,一定是在某一个环节出了毛病,可是经过日常观察,也没见水中游有什么异常行为。班主任就说:“还是家长回家再仔细观察一下,是不是水中游在回家后有什么异常表现。”
由姨就听了班主任的话,回家来观察,可是一切也无什么异常,只是食欲不振,还是失眠易怒而已。那期间水副市长新官上任,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无暇来管水中游的事。一切就都让由姨一个人着急上火。
我也是长心的人,就也跟着焦虑不安。于是我就暗藏了一个心眼儿,决定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视水中游的一举一动,就不信找不到他突然成绩下滑原因的蛛丝马迹。白天在校,我就观察他都跟谁来往,男生是谁,女生是谁。跟男生我主要注意他们是不是在传阅什么不良读物,或是放学后去没去迪厅酒吧;跟女生我主要留意是不是有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现象,或是传递情书互送礼物的行为。
经过一天的观察,我一无所获;经过两天的暗访,我毫无进展;到了第三天,才有一条线索浮出水面——水中游在写诗!草纸上也写,书本上也写,有时候连手心手背上都写,不过写完就撕掉擦掉,到下课就去水房把手上的长短句子给洗掉。
这一发现叫我确定了这就他发生的变化的根源,因为这家伙过去从来不写诗,甚至对诗深恶痛绝,古今中外就没有让他看上眼的诗人,就连人家因为诗歌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都撇撇嘴说人家写出的是一堆垃圾,一堆文字游戏。
对中国的古今诗人就更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所以当我在家里读谁谁谁的诗集的时候,他不是冷嘲热讽就口诛笔伐,好像他跟诗人跟诗歌就是天敌。他不但讨厌唐诗、宋词、元曲,同时也鄙夷北岛、顾城、舒婷;不但不喜欢泰戈尔、惠特曼、艾略特,同时也不屑徐志摩、戴望舒、郭沫若。
似乎一切诗或诗化的东西他都厌恶和屏弃,有时候不自觉地顺口说出一句诗或跟诗有关的话来,还要特意抽自己一个嘴巴,并且说两句诗歌的坏话。
然而、可是、但是,他现在居然开始着了魔一样地写诗了!写得那么执著,写得那么痴狂,简直就是汪洋恣肆,一发不可收拾。这其中一定有原由,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于是我就决定先得知道他都写了什么,然后再做下一步行动。我就趁家里人不注意,溜进了水中游的房间,翻他的抽屉,看他的笔记,可是几乎所有能写诗歌的地方我都找遍了,看见了许多被他擦掉的痕迹,但却一句也没看出来他都写了些什么。
不过我并不死心,坚信只要他痴迷于诗就一定会留下他得意的诗句,留下灵感的蛛丝马迹,于是我就更认真地寻找——终于在席梦思的下边翻出一个皮面的笔记本来——我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长长短短的诗句,我如获至宝,赶紧去读,只见扉页上写着:“所有的诗,都献给我梦寐以求的爱人——”然后就是一首短诗,写的是——
【爱情的山//崩了//我被埋在了山下//爱情的海//啸了//我被卷进了海中
别把我从山下挖出来//我需要被爱压迫//别把我从海中打捞上岸//我需要爱的折磨
谁都不必懂我//谁都可以对我山崩地裂//谁都不必劝我//谁都可以对我海啸滂沱
但是谁//都无权//我山海一样的爱//信手剥夺
因为我//已经爱得//要死要活】
看到这里,我还要翻看下一页,可是我却听到了水中游回来的脚步声,我就赶紧将他的手写诗集放回了席梦思下边,又迅速整理好他的床铺,然后就走到窗前,拿起了喷壶……
水中游进了屋,见了我就说:“你怎么到我屋里来了?”
我就说:“我看你的君子兰都快干死了,我来给它喷点儿水。”
水中游听了就说:“真正干巴的是我,谁能给我喷点儿水呢?”
我听了就说:“我呀,我来给你喷点儿水!”说着就用喷壶喷他……要是从前,我要是跟他玩这样的游戏,他一定边反抗边扑过来,不是夺过喷壶反过来喷我,就是抱住我,胳肢我,直到我求情告饶他才放过我。可是那天我用喷壶喷他他却一动不动,任凭水珠源源不断地喷洒到他的脸上、身上;他的表情竟像一个坠入爱河的人,在感受一场稀稀落落的春雨……
我见他一点都不反抗我,就停止了喷洒。可是水中游却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当中,闭着眼睛,还在享受种臆造的情景,直到我说“喂,你都湿透了,快去擦擦吧!”他才像从云端坠落到了地上,机灵一下睁开眼,转过脸来对我说:“喷哪,你怎么不继续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