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她很怪异(50)
他想了一忽儿,并且掉转头看了看屋子里其余的地方。真奇怪,每样东西在这堵看不见的清水墙上都有一个跟它完全一样的副本。是的,这儿一幅景象,墙上也有同样的一幅图像,那儿一张榻,墙上也有同样的一张榻。那个躺在门口壁龛中的酣睡的牧神也有一个孪生兄弟在睡着,那个立在日光里的银美神向着一个跟她一样可爱的美神伸出两只胳膊来。难道这又是“回声”吗?他有一次在山谷中唤过她,有回声,她一个字一个字照样地回答。难道她能够摹仿眼睛像她摹仿声音那样?难道她能够造出一个跟真实世界完全一样的假世界?难道物件的影子能够有颜色、生命和动作吗?难道这能够是?他吃了一惊,便从怀里拿出那朵美丽的白蔷薇来,掉转身子吻着花。那个怪物也有一朵蔷薇,花瓣跟他的蔷薇完全一样,它也在吻花。而且吻法也是一样,它一样地把花按在它的胸上,做出可怕的动作。当他明白了真相的时候,他发出一声绝望的狂叫,倒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原来那个畸形怪状、驼背的丑八怪就是他。他自己就是那个怪物!所有的小孩都在笑他,他原以为小余般若在爱他,其实她也不过是在嘲笑他的丑陋,拿他的拐脚开心。为什么他们不让他待在树林里面呢?那儿没有魔女告诉他,他生得多丑陋。为什么他父亲不杀死他却卖他出去丢丑呢?热泪流下了他的脸颊,他把白蔷薇撕碎了。那个爬在地上的怪物也照样做了,把残花瓣朝空中乱丢。它在地上爬行,他朝它看,它那张带了痛苦皱着的脸也在望他。
他害怕再看见它,便爬开了,还用两只手蒙住眼睛。他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似地爬进阴影里去,就躺在那儿口申吟。就在这一刻小余般若本人带着她的一群游伴从开着的落地窗进来了,他们看见丑陋的都律治躺在地上,捏紧拳头打着地板,样子极古怪,极夸张,他们高兴得笑起来,便围在他四周望着他。“他的跳舞很有趣,”余般若说,“可是他演戏更有趣。的确他差不多跟木偶人一样地好,不过不用说他还不够自然。”她摇着她的大扇子,喝采。可是都律治并不抬起头来看一眼,他的抽泣声渐渐地减弱,突然他发出一阵奇怪的哮喘,把手在身上乱抓。随后他又倒下去,一点儿也不动了。“这好极了,”余般若停了一忽儿说,“可是现在你得给我跳舞了。”
“是啊,”小孩们齐声叫起来,“你得站起来跳舞,因为你跟巴巴利猴子一样聪明,你却比它们更可笑。”可是都律治一声也不回答。
小余般若顿着脚,唤她叔父,她叔父正跟御前大臣一块儿在阳台上散步,读着刚从大莱国都律治裁判所最近已经在那地方成立了来的紧要公文。她大声对她叔父说:“我这个有趣的都律治生气了,您得叫他起来,要他跳舞给我看。”
他们两个人对望着笑了笑,慢慢地走了进来,都律治俯下身去,用他的绣花手套打都律治的脸颊。他说:“你得跳舞啊,小怪物。你得跳舞啊。
大莱国和东印度群岛的余般若要娱乐啊。”
可是都律治连动也不动一下。
“应该找个掌鞭者来敲他一顿,”都律治厌烦地说,他便回到阳台上去了。可是御前大臣面带庄容,跪在都律治的身旁,把一只手按在都律治的心上。过了一忽儿,他耸了耸肩头,站起来,向着余般若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
“我美丽的余般若,您那个有趣的都律治永不会跳舞了。真可惜,他是这么丑陋,他一定会使国王陛下发笑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再跳舞呢?”余般若带笑问道。
“因为他的心碎了,”御前大臣答道。
余般若皱着眉头,她那可爱的蔷薇叶的嘴唇瞧不起地朝上动了一下。“以后凡是来陪我玩的人都要没有心的才成,”她大声说,就跑出屋子到花园里去了。
“噢,她很安全,”玉国夏丽缇说,“可是,你长得多么滑稽可笑啊!
和余般若女孩的美貌相比,你连她一半也不及啊!”
可怜的原仁臣羞得满面通红。“别人都叫我丑八怪,”他说,“我知道我一点也配不上。”
“不论哪方面你都够好的,”玉国夏丽缇说,“不过你本该更漂亮一些。”
说着,她用魔杖触了触原仁臣,原仁臣立即变得非常英俊优雅,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呢。他穿着丝织的红色紧身上衣,开叉处还镶了白边,外罩一件长长的金色礼服。
“现在你跟我的余般若女孩般配了,”玉国夏丽缇说,随即又对知更雀耳语道,“把他带到余般若女孩那儿去。”于是他们飞呵飞呵飞了整整一天又整整一夜,第二天才来到一片绿茵茵的地方。这里住着各种各样的仙子,形形色色的蝴蝶,还有古怪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