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何为业(8)
“事儿就是这样变坏的。本来新进人员愿意按规定办事,可单位里的老油条总将此评价为较真,言下还有新人没见过世面的意思。在里面呆的时间久了,新人也知道了其中的道道,包括如何应付检查,如何既省事又能拿到钱,如何不做不罚、做了还能得到夸奖。既知道这些旁门左道之后,少不得在紧急情况下使用;用过一两次后,发现能让自己省掉很多事,还不会出事,所以可能就大着胆子继续用。新人自此成为老油条,并在以后教给后辈。事情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坏下去的。”
“咱们大学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一点,在学校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明明有规定,你按着规定认真做,别人就说你轴,偏要告诉你偷懒的方法。有些人为了显示自己合群,就使用偷懒的方法,但一旦把握不好偷懒的做法和规定的做法之间的度,就会闹出很搞笑的笑话。”
“我从来没跟你们说过,我做家庭主妇,是因为恐惧工作。”
近珠和盼姿静听。
“大学时候,我就出去实习。带我的律师,欺我年轻,带我出去应酬陪酒。”
洁如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继续,“他们把我灌醉后,□□了我。律师作起恶来,你只能恨得牙痒,却没有办法让他受到惩罚。”
确实如此。这是一个法治社会,一切以法为先。在依法治国体制下,律师是可能最没有组织性、纪律性的一群人。抛开团队合作不讲,律师从接案到结案,全部都是自己做,不受任何人掣肘。看在钱的面子上陪笑,逢场作戏,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着做。律师职业道德与纪律全是不得为何事,而不是必须为何事。欺负律师,需要他任你欺负,否则一般也难占多少便宜。在这种情况下,律师很自由,但同时也是单打独斗,没有组织性、纪律性的一群人。
人的身体受地球引力作用下坠,人的心也如此,全都有向下堕落趋势。没有组织就没有纪律、没有约束的律师,晓得法律禁止之事是什么,同时深谙如何避开法律。他们做的恶,是大恶。
“他看我小,不敢跟家里人说,又不敢报警,就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老婆抓到,抓烂我的脸、撕破我的衫。我不喜欢做全职太太,不喜欢生活全被丈夫孩子占据,但我更害怕工作。
近珠,若说工作的意义,我在你身上看到过。工作时,你总是有底气,你有绝对的自信,还有,你敢说不,我不敢,我懦弱且害怕。我以前怕报了警后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后来我发现,如果前次吃饭时,那个黄老板用那样的大案来做饵吊我,我可能明知是当也会上。”
近珠轻抚洁如,“面对诱惑,大家都一样,因为那是本能。只是,我可能有被害妄想症,我只能理解坏、恶,一遇到善、美,我反而理解不了。”
“骆伟没给你足够安全感?”
“跟他关系不大,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突然找不到人生的方向。我不想再在这一行做下去,要注销律师证。”
两人齐声反对,“你适合做这一行。”
“实际上,并没有适合不适合一说。”
洁如转言后事,“你注销证件,然后呢?”
“或许我会去读书?”
近珠忙了几年,蓦地停下来,十分无措。偶走进大学校园里,倒能教她心神安宁。
“去读书,然后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
“读大学的时候,你就是个随性的人,”盼姿急道,“可是近珠,在这件事上,你不能这么随性。你现在的这个想法是错的。”
魏近珠她不想做的,谁也迫不得;要做的,谁也拦不住,因为她没有生活压力——她有父母给的一套房产,自赚来的钱,大部分存储,小部分花用,她的生活从来不被贷款驱役前行。
她心中已下决定,不管盼姿、洁如说什么,她末了只一句话,“我晓得你们是为了我好。”
盼姿自也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心意,只道,“我舅舅是大学教授,由他介绍你去学校听一段时间课,然后再做决定。”
近珠答好。
盼姿、洁如耽在近珠家中不离,近珠知她们担心自己,教她们宽心,“我已有下一步计划,你们不必担心我想不开。”
盼姿、洁如嘱她有事联系。
送走二人,近珠接到警察来电,“梁康的尸体已由他家人领回,我发了他家的地址给你。”
近珠道谢。
那警察开解近珠,“谁都不想这件事发生。”
“我几乎从不管旁人的事,连我爹妈的事都如此。因为我一直认为,不能认为单自己有良知、知道有些事情不对、会为旁人鸣不平,否则暗含别人全是混帐之意。不想干的事我从来懒得管,指望有良心的别人做,谁晓得,人家当我是最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