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就遭了报应,她洗澡洗一半停了水,于是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这里上去,敲开了他的房门找他借浴室。
后来他又送她下楼。
还要她同他说晚安。
她心里想到这里,不禁扬了扬唇。再一转眼,就到了他的门前。
2204。
面对这扇黑黢黢的防盗门,她又犹豫了。
是否不应该来?
应该再找个时间约他在外面见面的吧。
可是。
徐宙也今晚飞了山东去找画廊的于先生,如果这件事敲定下来,那么她更迫切地需要这幅画卖的钱。
老晏又不肯再见她。
她真的能将画儿卖掉吗?
正思忖,门突然“咔哒——”一声轻响。
开了。
男人显然疲倦一天回到家。他还没换衣服,衬衫的领口随意松散开,袒出一片略显病态的冷白皮肤,锁骨下一粒暗红小痣。
额头贴着退烧贴。
他眉目很淡。
眼睫微垂,透着倦。
南烟倏然愣了下,才想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已经侧身让开了一条道给她,轻轻地笑,“进来吧。”
门在身后关闭了。
南烟正绕开他向客厅去,腰上忽然横过来一个温柔的力道。他从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头顶。
呼吸有点儿重。
她心又开始跳,“怀礼。”
他却是轻轻地嗅她周身莹莹绕绕的香气,像是很普通的洗发水的味道。简单,又自然。
他没什么精神似地抱怨。
“你好慢。”
南烟想到那次他生病也是这般模样,从他怀抱折了身过去,伸手要去探他额头。
可他贴着退烧贴。
她才抬手又放了下去。
这么急切。
手忙脚乱。
对上他的眸。
他眼中于是一点点泛起笑意来。
怀礼将她所有动作收入眼底,垂眸,柔和地注视她。
“这么关心我吗。”
“——谁知道你病了,我是来把画儿给你的。”南烟没好气地白了他眼,嗓音不自觉地硬了几分,颇有点儿无情地从他身前绕开。
她将画儿放到他家半开放厨房的流理台,自顾自地拆开包着画儿的报纸。
满屋就这一侧亮着灯。
昏黄。
暧昧。
如暗火。
色彩瑰丽的油画儿在她手下徐徐展开,她的身后蓦地贴近一道柔和的气息。是他。
怀礼一条手臂支在她身边,这么微微侧着身倚住流理台。
她看画儿。
他却是带着笑看她。
昏昧的光线将她侧脸勾出娇妩的轮廓,她的鼻尖儿玲珑,一点俏而媚的鼻尖痣,光影拂在她细长的脖颈。
像是从前留深酒红色卷发的她。
她坐在他臂弯中,为他点着牌,发梢掠过他手臂的皮肤,脚下铃儿声盈盈,与她的眼神一般的又勾又绕。
很痒。
“总之这幅画交给你了,卖多少都好,只要能卖掉,我因为要和我男朋友要开画——”
“今天你来,我其实很想问你,”怀礼淡淡地打断她,已经疏于从她口中听到任何关于她男朋友的事情。
他仍看着她,笑,“真的不考虑和我试试吗?”
南烟转眸。
男人显然已这么不动声色地瞧了她许久。
他那眼神温柔又带着些许玩味。
弧度单薄又恰到好处的双眼皮,眉眼与五官的轮廓全然经得起头顶潦草光线的描画。
十分好看,非常浪漫的眼睛。
南烟眼角轻挑,不禁也笑了,她好似换上了曾经那般目的直接,不加掩饰的眼神,直直看着他,“你生病了,说这些话是不是有点不太清醒了。”
怀礼弯唇一笑,缓缓从她脸上收回了视线。
他看也没看她的画儿一眼——他那天下午去找她时就在她的画室见过了——转身向沙发走去。
他的嗓音跟着飘了一段距离,无奈地笑。
“我很认真的,你却不信我。”
南烟心下跟着一顿。
他和她向来半真半假的,他居然说自己很认真,她居然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他。
可那又怎么样。
从前她来他家时,家中几乎没多少女人的东西,哪怕床头柜的抽屉和浴室有避.孕套,显然他多数时候是一人独居的。
可现在不同了,门口就挂了件女人的外套,还有女士拖鞋,厨房的杯具碗具显然也是成套。
他要结婚了。
他也没说这幅画到底要怎么办,南烟站在这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眼见他倾颓到沙发躺倒了,好像很不舒服似的,长手长脚的一个人,如此一副颓靡模样。
互相都沉默片刻。
终是南烟出声问:“你喝水吗,我帮你倒一杯?”
他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