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劲揉了揉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水盈睫。
有时候觉得憎恨一切,想质问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这么偏心。
他明明不算圣人,也不是什么坏人。
我也是。
*
虽然是过年,也没有一点欢快的气氛。
在过年前几天,我还是被徐长生催促着回了家,父母都对我嘘寒问暖。
妈妈做了我喜欢的饺子,还卤了热菜,爸爸也在忙着准备年货。
和以前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带徐长生上门拜访,他们也没有问我为什么。
我想过带徐长生回家,却被他拒绝了。
已经步入二期化疗,徐长生比之前瘦了很多,精神状态也没有那么好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健康的状态一步步滑落,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显得消瘦,苍白,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清俊温和。
徐长生和我说:“我这样的身体状况,也不方便移动,而且也不合适。”
“妍妍,你帮我挑一些年货给叔叔阿姨,免得他们对我没印象了。”
我妈看到我带回来的年货,感兴趣的翻了翻,笑道:“没想到你挑的这个茶叶不错,你爸前两天还在说……”
我埋头看手机上存的病历资料,闷声打断她:“不是我选的。”
“是徐长生买的,这些都是他买的,我没花钱。”
我做事一贯都不如徐长生细心,也不如他妥帖。
他可以方方面面的帮我把事情都操办好,而我只会直来直往,脾气暴躁。
我没看妈妈听到这句话是什么脸色,她也很快就调整过来,自顾自的说着要去厨房给我爸打下手。
年夜饭今年是在我们家吃的,爷爷奶奶,堂哥堂姐。
家里来了一大堆人,但是很显然他们都知道了一些什么,没有人问我。
我不想自己扫兴,却还是忍不住窝在沙发和徐长生聊天。
徐长生父母很早就离异了,各自组建新家庭,也有了新的儿女。
他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出租房,也没地方可去,不知道怎么过。
徐长生倒是和我聊了两句后,就建议我找堂哥他们一起开黑。
“打游戏吧?”徐长生语气轻松,“这不是过年必备项目吗?来开黑。”
往年也有过。
徐长生的技术挺好,脾气也好,我堂哥堂妹都喜欢他。
我打起精神,找了堂哥他们去打游戏。
有游戏做引子,气氛好歹没那么僵硬了,快吃饭的时候,徐长生主动说不玩了。
我和他道过新年快乐,挂断电话,却注意到堂哥有些欲言又止的目光。
知道我在看他,堂哥耸耸肩,压低声音:“你爸妈还找我来当说客……你是不会改变心意的,对吧?”
我静了静。
我回答他:“嗯。”
一顿年夜饭也吃的足够热闹,吃完饭,我去厨房,让奶奶给我装了两盒饺子。
我爸妈在和姑姑他们聊天打牌,堂哥准备出去和朋友玩了,我也顺便想溜出去。
奶奶没问什么,替我装好饺子,又自言自语一样:“这饺子好几种馅儿,没问问他现在能吃什么?”
“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是可怜……”
我看向奶奶,她一贯很疼我,此时看过来的目光也没有什么责备。
我太没出息了,因为这点小事又想掉眼泪。
奶奶用皱皱巴巴的手轻轻拍了拍我,表情还是慈祥又疼爱:“我们妍妍还小,做什么决定都不用急,是不是?”
我后来也忘了当时什么反应,但是肯定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更合适。
现实不是小说,生离死别,经济压力,家人施压,也从来无法简单地概括为“熬过去”。
父母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也没有什么错,他们只是希望女儿不要和一个没有前途的人在一起。
现实里,也有很多人会选择离开身患重病的另一半,陪他看病的这几个月,我见过太多了。
感情会被无休止的看病消磨,争吵,疲惫,痛苦。
生活也会被柴米油盐的琐碎压的直不起身,外人只能窥的一点端倪。
看过太多例子,连我自己也无法保证,若干年的治病后,我会怎么看待当初做的决定,怎么看待徐长生。
人非圣贤。
但起码这一刻,我是真心实意的想陪他等到最后的结果。
不论好坏。
*
我提着保温桶,来到租住的出租房里。
拿钥匙开门,然后打开门,就听到很熟悉的旋律。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会来到你身边……”
“微笑面对危险……”
这首歌是《迪迦奥德曼》的主题曲,叫《奇迹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