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堰山社区, 繁花巷的这些房子则更为古旧。这一带都是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老建筑, 高高的屋脊, 白玉石堆砌的门廊, 每家每户都自带一个小庭院。
很多房子早已被当地政府征收,列入重点保护项目。有一些则划为旅游景点, 对外开放。
只是有些根基深厚的人家,留下了自家老宅。
巷子到头, 常助理及时踩下刹车, 车子停在一栋三层小洋楼门前。
他熄了火, 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往后座探一眼,轻声开口:“宋总,到了。”
“嗯。”后座上闭目养神的年轻男人听闻声响, 慢腾腾撑起眼皮,脸上明显写着疲态,“小常, 你先下班吧。”
常助理有些担忧,态度坚持,“我就在外面等您,等结束了再送您回公寓。”
宋雁书却语气坚决,不容置喙,“你先下班。”
说完便拉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常助理没办法,只能重新点火,把车开走。
宋雁书立在院门口摁下门铃。
他注视着门上繁复的雕花,一圈圈花鸟图案,栩栩如生。一边看,一边耐心等着里面的人来开门。
门前两棵法国梧桐,枝叶葱绿蓊郁,路灯从苍穹般茂密的树顶筛下,橙黄的光束一线一线跳跃,掩着曾经的庄严。
正值饭点,炊烟袅袅,顺着夏风融进天空。
不知谁家还放着老唱片,咿咿呀呀婉转的调子,在一片暖黄灯下,恍惚间人好像回到了旧岁。
宋雁书记得外公还在的时候,他也总喜欢放老唱片。翻来翻去那几首歌,一边放,一边跟着哼唱。
老宅他有一阵子没过来了。自打外公去世以后,外婆一个人就住进了惠仁疗养院。他每次只能去疗养院看望老太太。
今个儿得了老佛爷的召见,他才过来一趟。
老佛爷回国,一家人聚餐是少不了的。
铃声突兀地响了几声,屋里的人匆匆跑来开门。
院门一开,秦问人高马大杵在门口,朗声道:“哥,你总算来了,大家伙都到了,就等你了。”
他侧开身子,“快进来!”
秦问压低嗓音特意叮嘱宋雁书:“今晚大家伙都在,咱和气一点哈!”
宋雁书沉凉的眼风扫射过去,“要你教我?”
秦问:“……”
秦问摸了摸鼻子,讪笑一声,“这不是外婆她老人家在嘛,我提醒你一下。在她老人家面前,你好歹做做样子。”
秦问不说,宋雁书也打算这么做。有老人在场,他哪怕心里再不痛快,他也该收敛几分。
跨进院子,入眼就是一个巨大的方形鱼池,池水清澈见底,里面成群的红鲤鱼游动。
鱼池旁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一身米色套裙,面色严肃。
她手里端一小碟鱼食,慢慢抛向水中,引得群鱼争前恐后往她跟前直钻。
远远看到人,宋雁书不可能就此忽视。他抬步走上前,低声唤了一句:“妈。”
秦朝霞掀动眼帘,目光短暂地转到儿子脸上,一瞬过后又快速移开,音色淡然,“进去跟外婆说话吧。”
“好。”
母子俩大半年没见面了。如今见到也不甚热络,反而显得生疏又尴尬。
这么些年两人永远都是这种别扭僵硬的相处模式,早已见怪不怪了。
好在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面,不然分分钟能把人逼疯。
秦家人都聚在客厅,男男女女,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好不热闹。
见到宋雁书进屋,左一句雁书,右一句雁书,个个都很热情。
年轻的男人点头致意,逐一回应。
小姨秦朝云打量他两眼,微笑道:“大半年没见,我们家雁书又变帅了。”
秦女士如今在音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不是开演唱会,就是在开演唱会的路上,满世界演出。别说宋雁书见不到她,连秦问这个亲儿子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两面。
半年不见,秦女士丰腴了不少,脸型明显圆润了,从锥子脸变成了包子脸。
宋雁书笑了笑,“小姨也越来越漂亮了。看来小姨父把您照顾得很好。”
秦朝云的三婚丈夫傅沛源就站在一旁。她甜蜜地挽住丈夫的手,语气自豪,“傅老师厨艺可好了,天天变着花样给我烧好吃的。”
傅沛源揉揉妻子柔软的发顶,态度宠溺,“不是我厨艺好,是我们家朝云好打点呀!”
傅沛源比秦朝云大了一轮。按年纪宋雁书都可以叫爷爷了,如今却成了他小姨父。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愣是在众人面前狠狠地撒了把狗粮,把人虐得够呛。
秦问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一阵恶寒,嫌弃道:“妈,傅叔叔,你俩够了啊,腻歪死了!”
秦朝云不客气道:“虐的就是你,有本事你也找个女朋友来虐虐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