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鹊在小凳上坐了下来,说:“钓鱼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为了不把鱼吓跑,我就不和嫂子说话了。嫂子若是无聊,可拿一本书来打发时间,也可自行离去。”
“好,你不必管我。”沈珠曦忙说。
两人在板凳上静坐了许久,鱼钩沉入水面之后便了无音讯。偶尔也有鱼影从清澈的河水里闪现,但它们似乎知道鱼钩处潜伏着危险,并不上钩。
一炷香的时间后,沈珠曦不由在小凳上挪了挪屁股。
正午的太阳最是毒辣,虽有树荫遮阳,但气温还是快速地攀升了。再加上无事可做,沈珠曦渐渐有了离去的想法。
李鹊分明一直看着河面,仿佛对她毫不在意,但却在她心生倦意的时候,第一时间察觉了她的躁动。
“嫂子,你知道钓鱼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他轻声开口。
“技巧?”沈珠曦说。
李鹊摇了摇头,目光注视着平静的鱼线。
“是耐心。”他像是在说钓鱼,又像是在说更严肃的什么东西,“长久蛰伏,一击得手的耐心。”
他话音未落,鱼线忽然颤动起来,水波层层晃动,有什么东西正从水面下用力拉扯鱼钩。
李鹊立即开始收线,沈珠曦屏住呼吸看着波澜阵阵的水面,也忘了李鹊先前的异样。
不一会,一条青鱼出现在李鹊的水桶里。
沈珠曦好奇地看着桶里安静翕动的青鱼,李鹊把鱼竿重新甩出去后,忽然问:“嫂子喜欢小动物?”
“你怎么知道?”
“我听大哥说了,”李鹊笑道,“去探望刚生产的母猪,还要带礼物。”
沈珠曦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的确喜欢各式各样的小动物——除了虫鼠蛇一类外观上给人冲击太大的东西。多年的深宫生活,让她深深明白,和动物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容易了许多。
动物就是动物,从它们的眼睛里,她能看出它们的心意,不像人,即便就坐在你的对面,依然猜不透他是喜是怒,下一刻究竟是对你微笑示意,还是拂袖而去。
她望着鳞片清透明亮的青鱼,略有惆怅地说:“我还在宫里的时候,有一只白色的波斯猫……是越国公主养的,我替她照顾。皇宫沦陷后,也不知道它今日是否安好。”
李鹊宽慰道:“猫比人更容易生活,嫂子不必担心,说不准它如今还是宫里的宠猫呢。”
“希望如此……”沈珠曦叹了口气。
她抬起头,正好迎上李鹊脸上的红坑。细看之下她才发现,这坑不是天生残缺,更像是后天被人生生剜去一般。
“吓到嫂子了?”李鹊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却已经贴心开口,“我拿着钓竿行动不便,劳烦嫂子换到另一边来坐吧。”
“没关系……我不怕。”沈珠曦连忙解释,李鹊也不再劝说。
沈珠曦的视线又不由自主落到他脸颊的红坑上。若是没有这面坑,李鹊定然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一名,如果这伤真是人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使他失去脸颊这一片肉的呢?
观察入微的李鹊此时一定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可是他没有开口解答她的疑惑,沈珠曦也就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不例外。
第一条鱼上钩后,第二条鱼很快也上钩了,正当李鹊从活蹦乱跳的鲤鱼嘴里取鱼钩时,一个活力十足的声音接近了他们身后。
“兴致不错啊,还在这里钓鱼。一会送我两条呗?”
“随姑娘?”
沈珠曦惊讶起身,看着手提一个荷叶包走向两人的随蕊。随蕊穿着上午见过的衣裳,也许是为了方便在炉子前干活,几日见面,她都穿的是偏深偏暗的颜色,和总是鲜红衣裙的九娘相比,是两个极端,倒和总是穿寡淡颜色的沈珠曦有些相像。
“我带了烧鸡来,换你们几条鱼,不过分吧?”随蕊说。
“不过分,”李鹊笑道,“只是……我们大哥的卤猪蹄呢?”
“这里。”随蕊摸着肚子,咂了咂嘴,“不错,九娘的手艺一如既往。”
她放下肚子上的手,白了李鹊一眼,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凡是李鹜的东西落在我手里,就别想要回去!”
李鹊失笑道:“吃了也好,算是大哥对随姑娘赔礼道歉了,往日的事,还请随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他一回吧。”
“想都别想!”随蕊马上说:“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撞倒了我爹,害得我爹在床上躺了两月。你和李鹜,我见一次骂一次!”
“随姑娘开心即可。”李鹊无奈笑道。
“你就安心在这儿给我钓鱼吧,这都是你该做的!我有话和沈珠曦说——”随蕊忽然看向沈珠曦,说,“你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