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大人今天崩溃了吗(4)
花仔在山野间长大,不知道正坐是个什么鬼,但看姜安城跪在席垫上,坐在自己的后脚跟上,便有样学样照坐了,嘴里道:“这算哪门子正坐?分明是跪坐嘛……”
姜雍容让花仔立下的文契就摆在姜安城面前,上面写着“言听计从,生死无悔”,底下是花仔的签字画押。
雍容办事,向来滴水不漏。
眼前人像一只顽劣小兽,未识规矩为何物,难服管束,想要教导她,需要先收束她。
姜安城道:“你既来我这里受教,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不得违逆。”
花仔点头:“是,师父。”
看上去很乖的样子。
姜安城稍稍放心一点,道:“一,你的师父是萤道长。萤道长乃神仙中人,我只是一介后进,虽凭些微之功忝居高位,却不敢与萤道长比肩。所以,不要唤我师父,唤我夫子即可。”
花仔讶然:“那臭老头那么厉害吗?”
姜安城:“……”
萤道长是大央人心中的活神仙,早在数十年前,帝王见了他也要称一声“老神仙”,但不知何故,在一对弟子眼里的形象好像不佳。
“二,你从明日起去麟堂观学,白日在麟堂好生学习,晚上回来我再教你兵法战略。”
“麟堂?”花仔问,“那是什么地方?”
“文有太学,武有麟堂。”姜安城道,“麟堂乃我朝教化武官之地。”
“麟堂里的人有你厉害么?我丑话说前头啊,要是里头的人不经打,我是不学的……”
“二当家,”姜安城正色道,“我前面的话,你就忘了么?”
他的神情微有一点严肃,长年身居高位自生的威压油然而起。
“行叭。”花仔摊手,“你是夫子,你说了算。”
然后问:“你这房子挺大啊,我住哪儿?哎从北疆到京城可真够远的,我一路马不停蹄上了京,为了埋伏你,连晚饭也没吃好……”
“……”姜安城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委实是辛苦你了。”
“没事,应该的,不过我肚子都饿扁了,有吃的没有?”
“那恐怕委屈二当家了。”姜安城道,“我这里的第一条规矩,就是禁宵食。”
花仔一下子跳了起来,睁大了一双眼睛:“我饿了!”
人饿了就得吃东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怎么能让人饿着?
太残忍了吧?!
姜安城起起身:“这便是规矩。”
他拈起案上那份文契,送到她面前:“二当家要是不愿意守我这里的规矩,我也不敢教导二当家,请自便吧。”
方才坐着还不大觉得,这会儿他站了起来,花仔才发现他好高,自己才到他的肩膀。
而且他明明没有抬高声量,也没有一丝怒气,可莫名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让花仔觉得自己又矮了一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花仔向来很识相的。
求学大业当前,只好暂且委屈一下五脏神,明早再好好祭拜。
“嗐,夫子就是老大,不吃就不吃吧。”
姜安城唤了管家桑伯来,让桑伯领着花仔去厢房歇息。
姜安城将那张文契收进锦匣中。
唔,愿受管束,便不算朽木。
看来雍容口中的这位顽童也没有那么难教。
*
大央在卯时早朝,姜安城醒来时天还没亮。
此时整座京城还在睡梦当中,是一天当中最安静的时候。
但他睁开眼睛,就发现了异样。
为图清净,别院的下人刻意精减,桑伯负责整个别院的日常运作,也负责他的贴身服侍,往常这个时候,桑伯应该捧着衣物侍立在侧了。
但桑伯不在。
不仅如此,还有隐隐的喧哗声遥遥传来。
似乎是,厨房方向。
别院的厨房在东南角上,与正房隔着一片池塘,以及一大片竹林。
竹林里养了两只仙鹤,平日里仙鹤在晨雾中步履轻盈,鹤唳清明,总能替姜安城消一消案牍间的劳乏。
但今日竹林空旷,两只鹤不见踪影。
姜安城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加快脚步,来到厨房的院外。
菜筐里的菜蔬洒了一地,下人们一个个被捆了手脚跟菜筐堆在一起,口里塞着布巾。
和下人们有同样遭遇的,还有那一只仙鹤。它被捆了脚绑了翅膀,甚至连嘴上都密密实实地扎着布带。
人和鹤见了主子,无法做出其他的动作,全体统一开始蠕动挣扎,嘴里呜呜作响。
姜安城先把桑伯解了:“怎么回事?”
“快,主子快去救云影!”桑伯急得直喊,“她要把云影煮了!”
姜安城脸色一变。
厨房里,花仔往灶里加了一捆柴,锅里腾出浓重的热汽,水烧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