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总?”
陈秘书看这支舞看得入迷,不过也没忘记时不时转身顾及身侧的谈敬。这会儿没听见身边的人回应,他侧身去查看情况,才发现轮椅上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
最近虽然谈敬说话清楚不少,但似乎依旧会不时因为疲倦睡过去。他见状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谈总?演出结束了。”
“爸爸!”
谈听瑟很快跑到观众席中,灯光还没完全亮起,她只能看到谈敬仰靠着,旁边的陈秘书正和他说着什么。
她稍稍停住,正打算再次开口,却看见陈秘书猛地转过头看着自己,脸色灰败。
谈听瑟一怔。
下一秒,她意识到了什么。
但也仅仅是意识到了。心脏因恐惧而收缩的异样混入运动后的高频率跳动中,让她忘记呼吸。
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刻一切如同静止,所有的人和声音都被拉成灰蒙蒙的慢镜头。
一瞬间,巨大的绝望尖啸着冲击而来。
“爸!”她狂奔而去,靠近时轮椅上的人依旧不为所动——他闭着眼神色平静,仿佛只是陷入了普通的睡眠。
但呼吸和脉搏都已经停止了,这是一场长眠。
陈秘书和谈捷似乎在焦急慌乱地说着什么、做着什么,但她却根本感觉不到,只是踉跄着扑上去扒拉着轮椅,拼命地喊着医生。
“叫医生来!不,送医院!快送医院!”
“小瑟!冷静!”
“送医院!快叫人,叫医生!”
“小瑟!”
谈听瑟被迫转过身,双眼艰难地聚焦,辨认出脸色发白的谈捷。对方用力握了握她的肩,“冷静一点,我们马上送他去抢救。”
她茫然地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眼泪流了满脸。
……
护士脚步急促地将人推进了手术室,开始一轮又一轮的抢救。
他们早已判断过患者的生病体征,但是这不是普通人物,哪怕看在对方给医院注资无数的份上也必须把抢救的方法都试过再说。
手术室的门紧闭。
谈听瑟呆呆地坐在走廊上,无意识地发着抖。
不是说最近的病情已经好起来了吗?谈敬身上明明也的确有着好转的迹象,所以所有人都怀抱了原本湮灭的希望。
总是这样。似乎总是这样。每当她以为自己能获得一线转机时,背后那只命运的手总是恶狠狠将她推入玩笑之中。
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她总没办法获得爱别人、和被别人爱着的机会。
她咬着牙,将哽咽忍在喉间,满脑子都是刚刚她高高兴兴奔向观众席,却从陈秘书的表情中得到噩耗的那一刻,这些天她与谈敬缓和融洽的相处画面也在眼前闪回。
她捂着脸深呼吸,泪水溢满指缝。
等待的每一秒里她都竭尽全力地抗拒着下一秒的到来,然而那扇门还是很快打开——没有惊喜,没有生机,门后的一切寂静无声。
莫名的,在那一刻她想到的不是死亡,不是分离,也不是孤独。
她想到的是,这一场难得又久违的演出之后,自己还没来得及听到来自父亲的一句肯定与夸奖。
“很遗憾,抢救无效。在送到医院之前,患者就已经死亡了。”
医生的宣判刺穿她游离的意识,大脑像被清空,一切被抽离得干干净净。
谈听瑟呆怔几秒,然后弯腰捂住脸,撕心裂肺地哭出声。
……
医院走廊被死气沉沉的白色灯光吞噬。
陆闻别匆匆赶到时,走廊里有一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她静静垂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身上还穿着雪白的舞裙,装饰在发间的几根羽毛耷拉下来不成形状。
一只孤零零的、狼狈无依的天鹅。
他脚步微滞,秘书打电话告知他的消息犹在耳边。
“陆总,谈总他……刚刚因为脑梗去世了。”
**
葬礼准备得有些匆忙。
谈敬去世的消息引得业内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致电为说一声节哀,小部分关系亲近重要的人参加了葬礼。
谈听瑟跟着谈捷一起主持大局,谈捷的一双儿女也在葬礼前匆匆从美国赶了回来。
葬礼当天,仍处于夏季中的松城降了温,在阴云笼罩下有些凉意。
现场安静到只剩低语,一道纤细的人影立在队伍最前,长袖的黑裙与束起的黑发将生气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脖颈与脊背线条笔直,下颌抬起的弧度与垂眸的角度刻板得分毫不变。
冷肃,端庄,稳重。如果不是双眼通红微肿,眼下还有着沉沉的青色,谁也看不出异样。
宾客来了又走,她始终站在那儿。
直到人都散了,再没有人来。
……
身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