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让他一块儿跟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年轻人么,多出门闯闯总比待在这小地方长见识。”
观亭月模棱两可摇摇头,“我是觉得他已经在外颠沛流离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就别随我奔波劳顿了,在家里过过平稳日子……”她叹口气,“算了,由他去吧。”
“趁时间还早我这就走了,以免入夜找不到地方投宿。”
“去吧去吧。”奶奶挥手赶她。
眼见是真的要离开了,附近的左邻右舍们才试探性地打招呼。
“月姑娘出远门儿啊?”
“路上当心哦……”
住的时日越长,邻里的存在越像家中的一草一木,哪怕平日并不如何亲密,作别时也会流露出点滴不舍。
她一一点头示意,朝着巷外的马车行去。
破落的土石墙边,有人漫不经心地抱着双臂靠在那里,目光微微低垂着,等观亭月出来方抬起眼,不着边际地问:
“你在这里,同旁人说你姓‘月’?”
她牵起一匹矫健温驯的骏马,伸手在马脖子上轻拍两下,随口应了,“嗯。”
然后又感觉他问得奇怪:“怎么?”
燕山不置可否地起身,轻飘飘道,“没什么。”
第22章 你平时都是这样跟别人编排我……
凤阳在永宁的东北方, 走陆路算上风雨相阻,大概需要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们这一行只一辆车, 四个亲卫, 轻装上阵,很是省事。
观亭月随众人一道骑马, 偶尔也会进车里坐坐,她对于马和车都不挑,显得非常好养活。
出了城往北,沿途皆是满地被打落的黄叶, 厚实地铺在官道两旁,不时能见着几个外出的游人。
很久没有机会能出来看看江湖山水了,观亭月心情舒畅的呼吸了一番自由的空气,继而把不那么友好的眼光转向近处并驾齐驱的定远侯, 觉得这份好心情有点打折扣。
“怎么这等小事, 还要你亲自出马?”
观亭月禁不住问,“你不是镇守西北吗, 边关的事不用处理了?”
她以为燕山多半只安排手下人去办,哪里知道会跟着一同上路。
后者不在意地驱马前行:“皇帝的圣谕, 观家老宅的秘密他要求我全权负责,我当然不好每日在府上坐着等情报。
“再说西北那边,有副将便足够了。”
观亭月到底在观林海身边摸滚打爬了不少年, 对于官场上的那点套路何其敏感熟悉, 一听就嗅到了什么。
她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当今皇帝在防着你?他故意把你支来,干这些鸡零狗碎的琐事?”
据守边关的大将,除非另有战事告急,轻易是不会离开驻地的。
更别说什么南下镇压叛军, 找前朝遗宝这种匪夷所思的安排。
看样子,他在朝廷里也并非就顺风顺水。
“不是他要支开我。”燕山轻慢地握着缰绳,身体随马匹悠悠晃动,“是我自己请的旨。”
“之前要对付后元,他封我为‘定远’,以安军心以振士气。现今边关战事已平,我顶着那么多军功头衔,若还不收敛一些,多少会让人觉得碍眼。”
“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先以退为进,自己把自己晾上一阵,省得他多疑。”
观亭月闻言心头着实讶异了一下,没料到他如今能考虑得这般周全。
嘴上却还不动声色地:“你倒是很会自保。”
“是啊。”对方的语气竟隐隐带了点冰冷的叹惋,“毕竟有前车之鉴。”
兵连祸结时,战将是国之利刃,开疆土兴国邦;而太平盛世年间,声名显赫的武将只会是绊脚石,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许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活得都不长久。
沿途的水马驿每六十里设一个,众人脚程快,黄昏时正不上不下的卡在两个驿馆之中,只得挑了间客栈,准备休整一晚。
天罡营一行是微服上路,似乎不想过于张扬,装备与衣着都极尽低调。
亲卫安顿好车马,便和小二商量着客房投宿的事情。
“想要白骨枯又不是很难,你直接入夜去府衙后院取不就完了。”燕山同观亭月从外面进来,谈起她之前的举动,“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那可不行。”她不以为然地挑眉,“我如今是堂堂正正的大绥良民。”
说着两指从怀中夹出一份薄薄的册子,“有户籍、有路引的,不干那种偷鸡摸狗,违法乱纪的事。”
听这语气,再看这表情,好像对此甚是宝贝似的。
燕山斜里睇过一眼那本籍册,淡淡说:“是上年才拿到的吧。”
观亭月听了,却怀疑地盯过来,“你怎么知道?”
当初与奶奶南下躲兵祸,不敢轻易暴露身份,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年的黑户生活,怕出门,怕见人,还怕城里突然贴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