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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275)

林喜柔下次来,看到的应该就是他的尸体了,他应该死成什么样最有冲击力和性价比呢?安详地躺着不大好,他应该用塑料袋搓成粗绳,把自己正脸朝外、吊死在铁栅栏上,死成林喜柔的一个噩梦。

这女人会有噩梦吗?

炎拓笑起来,觉得自己荒唐又好笑,笑到末了,眼角有点湿:他对这世界其实还有眷恋。

可世界不眷恋他了吧。

坑道里传来窸窣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尤鹏去而复返,但渐渐的,觉得不太像。

有光从那个茄子蒂的入口处透进来。

炎拓口唇发干,动作很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次投喂,怎么来得这么早?是年过完了,着急对他动手了吗?

光线渐强,是手电光柱,亮得简直刺眼,在洞里扫了一遍之后,透过栅栏,直直打在他身上。

炎拓抬手遮光,透过指缝,他想看清来的是谁,是林喜柔、冯蜜,还是熊黑?

但看不清,那道光几乎直冲着他的眼,刺得他眼前一片炫白。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际。

不是林喜柔她们,她们来的话,从来不会这样探究似地、拿光柱长时间照他。

炎拓的心突然猛跳起来,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啊?”

***

你是谁啊?

炎拓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是真有这道光、这么个人,站在铁栅栏之外吗?

他站着不动,嗫嚅着说了句:“阿罗?”

嗓子干涩,舌头僵直,下颌也几乎麻木了,这声音没能出口,团塞在喉腔处,像是只说给自己听。

聂九罗似乎也察觉到光直照着对方的眼睛,不方便人家看到她,她略垂下手电,半是疑惑半是警惕地看炎拓:“你是?”

地枭的同伴吗?不像,明明是被囚禁着的。

这人是个男人,高大,却又形销骨立,头发乱糟糟的,长得遮盖住了上半张脸,下半张脸上又胡子拉碴,完全看不清面目。

看衣服,脏污得辨不出颜色,身后不远处,团着一团破烂的被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过这是不是炎拓,可是除了身高,两者之间,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是?”

炎拓看清她了。

真是聂九罗。

他从没见过她这么装扮,穿得不多,一身黑色覆皮甲的装备服,外面是不是暖和了?她没再吊着胳膊了,左手握着手电。

她伤都好了吗?

还有,她居然戴了顶红色的毛线帽,八角形的,顶上还有毛球。

这一定不是梦,他只可能梦见她曾经的模样,即便再揉加想象,也不会给她戴个帽子。

他眼前发糊,又叫了声:“阿罗?”

这一次,聂九罗终于听见了。

她双腿一软,连退两步,要不是膝盖发僵,差点就坐到地上去了。

这是炎拓?

太平年月,“饿到不成人样”这话,于她而言,只是小说里的描述,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实生活中,这种事还能发生在她眼前。

这是炎拓,他成什么样子了?他面色惨白,是那种长久不见光、不正常的白,整个人像是骨架颤巍巍搭起来的,一推就会倒。

聂九罗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赶紧清了清嗓子,又猛眨了几下眼,把这股突如其来的难受给压下去,力图让声音如常:“你没事吧?你……一直在这儿?”

怕炎拓看到她流泪,她移开手电光,往栅栏门上照,有点语无伦次:“是锁住了吗?这个锁……”

糟了,开锁枪没带下来。

聂九罗放下手电,斜支在一边照亮,又撸下左腕的手环,摘了珍珠,环尖探进锁孔试了试。

不行,这锁粗笨,手环太细了。

她想了想,把手环对折拧转,这样,两股勉强合为一股,加粗了环身,而且对折处自成一个小勾套,方便套拉锁里的楔齿。

炎拓看她忙碌,蓦地从怔忪中反应过来:“阿罗,你赶紧躲起来,这外头是有地枭的。”

他在囚牢里,反而是安全的,她可不一样。

聂九罗嗯了一声,勾套还在慢慢感知锁孔里的楔齿:“我知道,它应该往前头去了。”

炎拓差点急疯了:“它说不定就会回来的。”

聂九罗手一滑,这一下没套住,她也出汗了,额上,后背,都是汗。

她吁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出口:这个洞的形状,特别像个茄子,从那道缝隙往里,是窄而曲折的长条,像弯绕的茄子梗,但进来之后就宽敞了。

她继续对付那把锁,同时压低声音:“它往前头去,一时半会不会再来。别发出大的响动,别把它招来就行,它现在眼睛和鼻子不大好使,估计靠耳朵多点……下头有几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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