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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274)

聂九罗的身子晃了一下,酸楚气从胸腔上涌,一下子浸到眼底,又觉得胸腔里揣着的那颗心像石头一样慢慢裂开缝,缝里飙出的都是赤红带焰的愤怒岩浆。

我特么的……

她心里想着。

我特么的……

手电光斜向下,停在了地上,那里,有一串滴滴拉拉的血迹。

哪来的血迹?

想起来了,是那东西,被她插了两刀,当然会流血,流血好,流干了才好。

原本,依着计划,她应该小心避开那东西,从矿道里摸索出去,和余蓉汇合的。

但这一刻,盯着那串血迹,聂九罗周身一时火烫,又一时发寒,鬼使神差般的,又仿佛着了魔,她居然顺着血迹、一步步在走了。

***

炎拓醒来前做了个梦。

具体内容是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梦里天很蓝,阳光很好,明晃晃的,风吹在面上,很暖也很香。

春天要到了吧?不对,早立春了,外头说不定都已经繁花似锦了。

炎拓睁开眼睛。

一片黑。

他躺着不动,犹在咂摸梦里的余味,顿了会,伸手往边上摸索。

摸到了,塑料袋里,水已经断了,但还有最后一个馒头。

那天,林喜柔来过之后,他就没再断食了,该吃吃,该喝喝,他隐约觉得,他想在下一次投喂之前,把自己给饿死。

这样,林喜柔就没法再对他做什么了,死人了嘛,一死万事休,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可能他还是不够坚韧,没法接受自己成为蚂蚱那样,无知无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他坐起身子,攥着馒头摸索到侧边,小心地撕成两半,然后,从兜里掏出那颗小星星。

摩挲得太多,小星星都有些起毛边了,炎拓把星星扔高,又抬手捞住。

一天落下来了。

也许一生也快落了。

他把星星夹进馒头中间,用力压实,心头忽然无比满足。

最后一餐,还是个夹心馅的。

他把馒头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咬着“馅儿”了,还挺韧挺劲的,第一口没嚼断,炎拓没松口,拿牙齿细细去碾。

铁栅栏上突然传来撞声。

炎拓皱了皱眉头。

019号,尤鹏。

自打尤鹏发现他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来这儿晃荡一圈,大概是怀着侥幸期待奇迹:想看到栅栏消失,或者看到他已经陈尸在栅栏外。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起初紧张得要命,次数一多,人也就疲了。

又来了,这一次,炎拓只觉得它吵闹。

他继续低头啃馒头,然而这一回,尤鹏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比之前更狂躁,撼撞得也更持久。

要不是那根小手电再捂也捂不出个亮,炎拓真想打起手电看看,这货今天是什么毛病。

撼撞声还在继续,炎拓被吵得脑仁疼,他叹了口气,抹了把嘴边的馒头碎屑:“鹏哥,你别白费力气了,你又吃不到我,别处玩儿去吧。”

果然,和之前几次一样,没多久,栅栏处就安静了。

炎拓把最后一口馒头送进嘴里。

没有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

聂九罗循着血迹一路过来。

血迹起初是密集的,后来就有点散,但好在这东西块头大、血量足,一路滴过来,比最清晰的路标还明显。

血迹还在向前方延伸,聂九罗正往前走,突然心中一动。

她转过身,看斜后方。

那儿,有条一人来宽的缝隙,直通进去,不注意的话,还真不容易察觉。

手电光朝里照了照,挺深挺黑,看不出什么,再往地下打,有血迹。

什么情况?怎么往前头有血迹,往这缝隙里,也有血迹?

聂九罗略一转念就想明白了,可能那东西到这儿时,进过这条缝隙,然后又出来了,继续往前去了。

她收回手电光,继续往前走,但没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缝隙里黑黢黢的,幽长而又死寂。

那东西为什么要往缝隙里去呢?

第103章 ④

这位“鹏哥”走了,炎拓反而有点寂寞。

应该拉住它,絮叨一下家常的,国外的很多人,临终前都要找牧师聊聊人生,“鹏哥”完全堪当这角色,虽然长得磕碜了点。

炎拓百无聊赖,把空了的塑料袋撑开,兜了一兜子空气。

每次投粮,都是用塑料袋送进来的,水袋里的水消耗完之后,也只剩下塑料皮,这些塑料袋其实是可利用的,比如保暖、装垃圾、搓成绳,袋子不漏气的话,还可以套住头脸、一了百了。

这最后一个就不漏气。

炎拓攥紧袋口,感受着袋子里鼓囊囊的一团。

人真心想死的话,办法其实真的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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