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镜(破案)(367)
这天,老尚书又在逗孙儿:“宝,快叫爷爷,爷—爷。”
程夫人嗔笑:“孩子才几个月,你整天跟他说些有的没的。”
这时,兵部有人来送信。
程远依依不舍地将孩子交给奶娘,拆开信后,脸就变了。
“老头子,发生什么事?”程夫人很久没见夫君这么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
程远消化良久,跌坐到椅子上:“你自己看看。”
程夫人接过信,殷莫愁的字迹映入眼帘:
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
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于不可救。(1)
程叔叔,你是对的……
程夫人看到最后,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原来殷帅是女人?!”
程远深吸了口气:“这些年,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狠劲,对别人,对自己……原来如此……”
程夫人:“殷家少爷二十年前就没了。殷帅是为了赎罪……信里说,如果她也走了,请我们照顾老夫人……”
殷程两家本就世交,殷莫愁父亲老殷帅过世时,全靠程夫人陪着殷母。
“走!”程远骤然起身,此刻又变了个人,从一开始的慈祥变得严肃,现在满是斗志。
“去哪儿?”
“现在请夫人去趟殷府。”
“那老爷呢?”
“我去兵部,找顾岩问个明白。”程远忧心地道,“莫愁在陇右一定出事了,现在京城里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但顾岩是兵部尚书,他肯定知道内情。他新官上任,对各地镇军的了解没我熟悉,真有什么事,我也能帮得上什么忙。”
*
观察这两日,大元帅体魄似乎不怎么强壮的样子,受伤后一直病恹恹的,谭鲲生怕殷莫愁还没送到目的地,先一命呜呼。那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几日后的清晨,深山老林。
无处不在的寒气让幽深的山洞都结了冰柱,一根根悬于头顶,如催命利剑。这里的白天和夜黑都一样冷,如果不是一缕晨光透过狭小的洞口照射进来,根本令人无法分辨这是殷莫愁被关押在山洞的第几天。
阳光投映在她的眼睫上,缓缓睁开眼,因为虚弱的缘故,视线还有些涣散,没有焦距。但那强悍的气场、坚韧的面容,经过多日羁押和沉睡,再加上伤口流血染红大半边衣服,都没有消磨大元帅的威严一丝半点。
“主子醒了!”侍女春梅亮起惊喜的目光,将手放殷莫愁额头量了量,多日来的疲倦一扫而尽,“主子烧退啦!”
崔纯也跳起来:“莫愁,莫愁!”
殷莫愁嘴唇一动,发出自己都认不得的沙哑声音:“水……”
她失血过多,嘴唇干裂且发白,需要补充大量水分。其实不用她说,崔纯已经从烤火堆上拿起一个铁制容器,春梅将殷莫愁扶起来,接过容器,吹凉,才送到殷莫愁嘴边:“来,主子小心烫。”
“这儿除了雪还是雪,我们只能把雪融了喝。”崔纯搓着手,“你昏睡三天,一定肚子很饿。但现在先多喝水,我一会儿给你熬点吃的。”
“三天都没换地方?”
“没呢,你看这雪下的,能走得了路嘛。”
在围捕龙隐门门主的战役中,殷莫愁中箭后昏迷,崔纯和春梅甘愿一起被抓走,她恍惚记得是在一处小木屋,春梅为她拔箭,之后被谭鲲催促赶路,她再次陷入昏迷,最后的记忆也是在山洞里。不过山洞和山洞都差不多,故有此一问。
“大雪封山?”
“对。莫愁啊,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好早,你说咱们这运气是不是也不算差?”
“如果没有这场大雪,我们这时应该已经行在陇右走廊,快到北漠了。”
殷莫愁轻轻摇头:“哥,我们到北漠的。”
崔纯:“嗯?他们不把我们押送去北漠那是要求哪里?”
殷莫愁吸了口气,还想再说,伤处却忽然疼起来,疼得她不由皱眉。中箭位置在右胸,应该伤及肺经,喘气都疼。
崔纯忙打住她:“行行,别着急说太多话。”
说着,殷莫愁喝了热水,春梅将容器递给崔纯。山洞条件简陋,烧水烧饭都用同一个锅,崔纯忙去捣鼓热粥。
大雪天,留人天。
这场雪堪堪把他们留在大宁境内,也留住形势扭转的机会。
殷莫愁看看外面大雪纷飞,无边无际的祁云山脉此刻银装素裹,她背靠石壁,看着崔纯煮粥的身影,笑了笑。她现在知道自己身体情况,讲话不能用力,于是轻声说:“好久没尝纯哥手艺,我哥做什么都好吃。”
崔纯那边将米下锅后,像大哥哥一样,心疼地拍拍她的脸:“乖妹妹,你能这么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