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着在头下,睁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昏暗的屋檐。
霍擎原以为只是哭一小会,谁承想那哭声约莫持续了有小半个时辰!
还梦呓喊着阿娘,说了一些胡话。
有些没完没了。
霍擎就寝后的脾气不大好,故意捶打了一记床铺,发出“咚”的一声响,在这深夜中格外响亮。
这声音估摸着隔壁的院子都隐约听到声响,只是隔壁屋子的人睡得极沉,依旧轻声呜咽低泣。
隔壁那屋的人一整日都担惊受怕,若是有点声响,必然会醒来。
霍擎察觉有些不对。遂起了身,下床点了油灯,拿着出了屋子。
走到对面的屋子门外,霍擎抬手就敲门。
敲了几声,屋子的人都没有回响。不是睡得沉,那便是昏迷了。
霍擎一时心软收留个人,却不想收留了个麻烦回来。
霍擎正欲把门撞开,但想起这门中无插梢,便尝试用力推了推门。
也不知这女子是心大,还是信得过他,门后并没有东西阻挡,故他一推便把门推开了。
霍擎原先觉着给她一个栖身已然不错了,但当拿着油灯进了屋中,见到女子可怜的缩在一张长凳上,却觉得应该多给她一张被子的。
两步上前,伸出手推了她的肩膀:“醒醒。”
长凳上的女子并未醒。眼尾挂着眼泪,身子瑟瑟发抖,嘴唇还颤抖的说“好冷”。
霍擎手背碰了碰她沁出薄汗的额头,才发觉烫人得很。
霍擎自小就是苦过来的,冬日寒风冷冽光着脚都没见生过病。却不想女子会这般娇弱。
不过是淋了点雨,喝了几口凉水就病了。
感觉到额头上一暖,昏睡中的阿沅蓦地伸手抓住了那大手,可怜嘟囔了声“冷”
霍擎眉头一皱,用了些力抽手。但她抓得紧,他这么一抽,她的身子也跟着一动。
长凳窄,她动一下,小半个身子就腾空了,霍擎便没有继续。
之前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现在看她样,霍擎却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有几分过分。
人都烧成这样了,若是放任不管,只怕就该烧傻了,往后还得负责她的过活。
想到这,霍擎冷声吐出了“麻烦”二字。随即把油灯放到地上,弯下要把人扛到了肩上,再拿起油灯。
被扛在肩上的阿沅难受得哼哼唧唧的。
霍擎没有理她,把她扛到了自己的屋中,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霍擎的床,是租凭下铺子时在隔壁木匠铺子打的。
大而结实。
把人放到了床上后,再把先前早春的薄被翻找了出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阿沅得盖上被子后,逐渐暖和后,她也不叫唤冷了,只是还会呜咽着阿爹阿娘的乱喊。
好在霍擎以前在军营也照顾过人的,所以倒不至于看着她自生自灭。以前在军中受伤的人多了,军医忙不过来,伤势轻一些的,便照顾伤势重的。
有发高热的,在无药的情况下,只用温水擦拭,再喂些暖汤。
霍擎沉着脸拿着油灯出了门。
到了厨房。
厨房满是灰尘和蜘蛛网,霍擎也是第一次进来。
烧个热水,他还是可以的。
霍擎不下厨,因此厨房中锅碗瓢盆,一样都没有。
到前边铺子拿了个铁锅,在院子中舀水涮干净。
院中的马见到主人,兴奋的提了提蹄子,低低嘶叫了一声。
时值半夜,只有霍擎这院子还有声响的。
霍擎瞧了它一眼,训斥:“黑煞,别叫唤。”
跟了七八年的马似听得懂他的话似的,被训斥了一声,倒真的不叫了。
霍擎走了过去,拿了一把干草放到食槽中。
随即接了水拿回厨房,把锅放到了灶上,起了火,厨房渐渐也亮堂了许多。
火光映在霍擎的脸上,依旧有几分阴沉。
水烧得微温时,便盛了一半出来放到盆中。余下的让它继续烧开。
端着水出了厨房,回了房。
拿着油灯到了隔壁屋,在她盆中看到了帕子,便拿走回房。
沾了水,拧干,擦了擦她的额头。看了眼她眼尾的眼泪,便顺势擦了一遍,随即洗了帕子拧干放在她额头上降温。
这大半夜的,医馆药馆也不开门,更不会有那个大夫半夜起床赶来出诊,所以也只能如此来给她降温。
阿沅上半夜又冷又难受,更是做了噩梦。从梦到被丢弃后,又梦到自己似躺在独木桥上边,独木桥两边是悬崖,只要动一下便有掉下悬崖的危险。
但到了下半夜,身子逐渐暖了起来,躺着的地方也从独木桥变成宽阔安全的大桥。
颦眉渐渐舒展开。
这一觉,上半夜睡得难受,下半夜睡得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