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韩先生闹得,”芙蓉凑近方晴,小声说:“晴姐姐,我那天偷听姑姑跟额娘说姐夫是个好看的,比郑先生、韩先生怎么样?”
“别凑我耳朵上,痒痒!”方晴推芙蓉,“躺好了,睡觉吧,我可困了。遛了一天,你都不累吗?”
“先别睡啊,晴姐姐,说完再睡。”芙蓉岂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反而贴得更近,又用手推推方晴。
看芙蓉不罢休的样子,方晴嗤地笑了:“不是一类,怎么比啊?你倒给我说说泥鳅、家雀儿、蚯蚓哪个好看。”
“晴姐姐,你太坏了,怎么说泥鳅、家雀儿什么的呢,比个花儿啊草儿啊也行啊。”芙蓉笑着捶方晴,觉得以后再也没法面对泥鳅和家雀儿了。笑完了又胳肢方晴,非得让说。
“郑先生风流倜傥,担得‘俊逸’二字;韩先生,萧萧肃肃,文雅清贵;”方晴略想一想,笑着说,“冯先生嘛,比他们两个更多些赳赳气概,也更——一本正经些。”方晴脑中闪过冯璋挺直的脊背,想象他像郑先生一样做风流公子状,挺可笑的。
芙蓉嘟囔道,“晴姐姐掉书袋,没意思,说了跟没说一样。”
“难道你让我比较他们谁眼大眼小、面白面黑?”方晴用手戳戳芙蓉的脑袋,“睡觉,睡觉,都多晚了。”
芙蓉嘟嘟嘴,躺下,说了句:“原来姐夫姓冯。”
这是才反应过来?方晴噗嗤笑了出来。
“知道你得了好女婿,看把你乐的。”
“再不睡我明儿告诉妗子了。”
“我还是觉得郑先生比韩先生好看。姐,你说呢?”
方晴笑着拿被单子蒙上头,“魔怔了你,快睡吧”。
姐妹俩又叽咕几句,才算睡下。
第二日,虽是吴家苦留,方家四口还是走了。
第14章 曲折的成亲
方晴又回到她熟悉的生活轨道上来。
要说变化,也有,方守仁和方晴买了一堆的旧书,够方晴读些日子的。方晴还淘到一本讲西洋画的,方晴跟父亲学过一点西式画法,到底没系统看过这方面的书,这回可以仔细研究研究。
父亲去了趟京城,想是受震动颇深,回来就在县上订了两份报纸。只是这报纸送得不及时,日报变旬报,总是十天半月累积送来的,新闻都变成了旧闻,但方家父女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方守仁看完报纸常常慨叹这是个荒唐悖乱的时代,方晴同意。
小小一张报纸就是这荒唐悖乱时代的缩影:头条新闻是某地又开战火,下面插的广告是歌舞厅开业;左边一版在说民生问题,配发画片上一个头插草标的孩子只换得二斤糙米;不经意发现右边就是某富商捧个戏子豪掷千金;社会新闻上还在说南方某地把失贞少女浸猪笼沉塘,娱乐版面上则有某千金穿衣着暴露的“泳装”的大幅照片……真是光怪陆离!
当然这也是个精彩的时代。
各种新事物、新思想层出不觉,又有好些看似面熟实则新鲜的词语,资本、权利、民主、义务……有些可在古书上觅得身影,意思上也有联系,却并不尽相同,方晴怀疑这些词是翻译词。
后来果然在一个学者专栏上看到,这些词竟然是从日本“进口”的——进口也是方晴新学呢。
日本人先接触西方,便用汉字翻译西方词语,后来这些词语又流入中国,一下子为中国人所接受。方晴感慨,若是不常读报纸,光这些词就让人如坠云雾。
方晴又爱看学者们针砭时弊的文章 实在精彩异常,言语又尖酸,思想又深刻,常常让方晴笑得流眼泪,深觉对胃口。特别是有一阵子两个学者对骂,虽不至于出口成脏,但也极尽尖酸刻薄,看得方晴大笑不止。
方晴也看那些消遣的内容,新出的戏剧啦、流行的风尚啦、某新贵新娶了房姨太太啦,方晴都读得津津有味,事实上方晴连报缝小广告都不放过。
报纸上的生活是荒唐悖乱而精彩的,方家小院的日子则是实在而平淡的。平淡好,平淡好,在这纷繁乱世能和家人过这平淡日子,每天有三餐饱饭,真是老天垂怜!
看军队打仗的新闻时,方晴偶尔也会想起冯璋。不知道冯家哥哥现在可好?自定亲以后,二人再没见过面。过年过节都是冯璋的兄弟冯琮来方家代哥哥送节礼。
冯璋初初也曾写两封信来,都是“恩师方(讳)守仁先生钧启”——此间习俗,不到正式成亲,就不算翁婿,不能称呼“岳父”的。
信上不过说些日常生活,于军事上并无只言片语,许是有纪律,不准说的。对方晴也只是“问晴妹妹好”一句,跟“问旭弟好”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