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攀(62)
司机也在一旁说:“不知道是谁收拾的啊?”
贺灼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迈步进去。
木桌上摆着一个相框,框里是他与父亲的合照。
关星禾凑过去看了看,小声说:“你爸爸和你好像啊。”
贺灼一边手僵硬地放在相框边,声音喑哑。
“嗯。”
小时候,所有人都说他们很像。
这间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几乎承载了他所有的回忆。晦涩的,灰暗的,痛苦的。那些回忆总是苦涩压过甜蜜。
他甚至曾想过一辈子再也不踏足这里。
可如今站在这里,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心里却像空了一块。
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他不知是谁收拾了这间屋子,又是谁把这张相片放在这里。
屋里静默,关星禾默默地把行李放在墙边,试探地小声唤:“哥哥。”
“你没事吧?”
他猛地从回忆里脱离,迎上女孩儿那双关切的眼。
他喉间干涩,“没事。”
“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东西。”
关星禾乖顺的点点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在生死面前,任何言语都是那样苍白。
贺灼收拾的很快,没过几分钟便过来了。
上山的路漫长,两人撑着伞,细小的雨丝一点点飘落,周围寂静极了。
关星禾抬眼看他。
少年神情淡漠,黑眸又冷又沉,和刚刚望着照片出神的似乎是两个人。
可关星禾知道,他总是这样内敛又沉默。仿佛就算打碎了牙,也不会出一点儿声,宁愿混着血,咬着牙,把碎牙咽进肚子里。
山上微雨,关星禾抿了抿唇,“我们摘一点儿小花,给叔叔送去吧。”
他脚步一滞,淡漠的神情泛起一丝波澜。
女孩儿弯弯的眉眼漾上一点儿光,成了这样阴雨天气里唯一的亮色。
“你看路边的花儿开得多好啊,叔叔看到也会高兴的。”
贺灼垂下眼,山边的野花一簇簇,一团团,明灿的似乎点亮了整个山崖。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柜子深处无意中翻到的相册。
有一张照片里,年轻的父亲正埋案书写,桌边的花瓶里插满了淡紫色的小花儿。
他手指微颤,半晌才说:“好。”
山路虽不好走,但关星禾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
她时而侧过头望他。
少年侧脸冷峻,神情还是那般清冷淡漠,他一手撑着伞,另一手却捧着一束淡粉色的小花儿。
她唇角不觉得微微勾起。
山上便是贺知的墓地。
两人到那儿时,墓碑前早已堆满了东西。
有祭拜的糕点,还有各式各样纸扎的钱币,房子。
贺灼脚步顿了顿,他看见最边上摆着一小束淡紫色的小花儿,和从前在相册里看到的很像。
上次忌日,虽也有不少东西,但却也不至于铺设成这样。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地脚步声。
“你是...贺老师的儿子吗?”
贺灼转过头。
为首的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他身后有男有女,手上大包小包,有的捧着花束,有的带着纸钱。
他推了推眼镜,“你叫...贺灼对吧,我是张原,是贺老师以前的同事,前几年调到县里的中学。”
“我是贺老师的学生,之前贺老师的忌日实在请不了假,所以现在才来。”
后面的人七嘴八舌,“我也是,我也是,哎呀李超我都说了不要带纸钱吧,现在都提倡环保,不让烧了。”
“那贺老师没钱花怎么办?”
贺灼看着人群,怔楞在原地。
他们一个个祭拜完,态度虔诚地将手里的祭拜的礼物摆在墓碑前。
下山时,刚刚那个自称张原的人凑过来,他小声说:“那张照片,你看到了吗?”
他比划了两下,“就是那张合照。”
贺灼黑眸没什么情绪,点了点头。
张原望向他,声音低下来,“那是我上个月在贺老师以前的教案里找到的,他以前工作忙,时常回不了家,有时我们躺在办公室临时搭的躺椅上,他就会说到你。”
贺灼的心像是停了一瞬,就连关星禾也在旁边微微支起耳朵。
“他说他儿子学习很好,年年都是第一,不用他操心。”
他顿了顿,视线看向崇山峻岭,辽远又深邃,“他将你的照片放在教案里,想你时,就时常拿出来看看。”
“有一次,一个家长来学校里闹着要给班上的女生退学,说给女生订了亲,要拉她回去嫁人,那时你们学校的老师打来电话,说是你出了事,让贺老师过去,他安抚好女生的家长急急忙忙地赶过去,没想到回来时,那女生已经被拉走了。”
雨渐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