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攀(34)
“那你喝点东西。”关星禾正转身准备拿果汁,旁边的服务生走过来,手里的托盘却不知怎么地一歪。
“啪”得一声,托盘上的几杯香槟应声碎裂,酒滴飞溅着,顷刻间便往旁边撒。
贺灼猛地将关星禾往身后一拉。
淡黄色的香槟尽数落在他笔挺的西装上,晕出一块酒渍。
服务生手一抖,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关星禾连忙说:“你没事吧。”
她看了看贺灼,好在他今天穿着一身深色西服,酒渍并不十分明显,只是里头的白衬衫还是沾染上几分香槟的浅黄。
“我帮你去问问有没有替换的。”关星禾有些急,要知道今天可是贺灼第一次见爷爷,老人家古板,留下坏印象就不好了。
关城宇听到这边的响动,过来问了几句,思索片刻说:“车上有一套我备用的,就是可能不是太合身。”
他叹了口气,“但也好过没有。”
关城宇转头看了看关星禾,“你怎么也弄上了。”
林映看了看说:“就几滴,没事的,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就好。”
旁边的助理早就乖觉地去车上取西装,贺灼被服务生带到了走廊尽头的更衣室。
他怕耽误了时间,很快地换上西装。关城宇的西装不是太合身,有些单薄,他出了门,却看到更衣室门口等着个人。
是刚刚把酒泼到他身上的服务生。
“您好,是关小姐叫我在这等您。”
不知为什么,走廊里的窗户开了条缝,吹得贺灼手指都紧了紧。
“什么事?”他冷声问。
服务生领着他往楼上走,宴会厅里的觥筹交错渐渐远去,贺灼心上浮起不安。
他将贺灼带进一个小房间,“关小姐让您在这等她一下。”
门被关上,贺灼才发现,这间房间里没有开暖气。
零下十几度的冬天,水往天上一扬便顷刻成冰。
屋里静默,寒意像是蛰伏的毒蛇,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
贺灼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走到门前,按下把手。
没有反应。
他手指僵硬,冰寒的风透过窗缝钻进来,像是无声无息地吹进他心底。
过去那些冰凉的记忆宛如流水,一瞬间涌进他的脑海里。
像是回到了那一晚,他站在飘雪的音乐厅前,看着满天纷纷扬扬的雪,一点一点,湮灭
了他心中所有的渴盼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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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宴会已经开始。
侍应生走进宴会厅,对着关熠遥遥点了个头。
关老爷也排场十足出场,应酬了一圈,才过来和自家小辈说话。
他问了问关星禾和关熠的学习,巡视了一圈,才问:“城宇啊,那个从清水镇带回来的孩子呢?”
关城宇说:“刚刚发生了点意外,他去整理一下,马上来。”
关老爷子看起来有些不满,冷哼了声,“那等他来了,带过来我看看。”
关星禾逐渐有些不安,整个宴会都心不在焉地左看右看。
可直到宴会结束,贺灼也还没出现。
关城宇还得送老爷子回去,人群一散,关星禾就慌张地往更衣室跑。
寒风凛凛,更衣室冷冷清清。
关星禾的心吊了起来,她正准备往前台去问,就被关熠叫住。
“给。”他抛过来一张房卡,“十三楼,最角落那间。”
关星禾来不及质问,就往楼上冲。
门一开,寒凉的风像刀子一般刮过来。
十二月的严冬,屋里冷得像是冰窖。
偌大的房间,少年缩在墙角,一双眼耷拉着,像是无声无息地冰雕。
关星禾跑过去,轻轻推了推他,唤道:“贺灼。”
冷风吹过来,少年身上却滚烫得像火,许久,他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
那双漆黑的眸像是沾染了寂寂寒冬的深夜,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他嘴唇冻得发白,嗡动了几下。
关星禾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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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灼觉得自己陷进一团柔软的云雾,他浑身的冰冷好似在一瞬间散去。可顷刻之间,云雾便化作片片冰凉的雪花,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
忽冷忽热间,纷乱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回忆起父亲去世后,自己在双水镇过的第一个年。
屋里很冷,窗外却是热闹又嘈杂的鞭炮声,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只余下窗户透进一点儿微弱的光。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仿佛这样就能把一切冰冷的回忆都忘记。
然后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耳边飘过一道柔软的声音:“喝点儿水。”
贺灼纷乱的脑子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张开嘴。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流下的一瞬间,他想起来了,那是关星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