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他放下花,拍拍身上的土,一腔正宗的平州口音,嗓音粗哑,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
几个帮工与他勾肩搭背,“你昨天说你以前是养狗的?养了多少狗?”
“一次养了两三百条。”罗浩然比划着,不着痕迹避开他们的手臂交缠,“黑白相间的,蓝眼珠子,外国血统,叫起来跟狼似的,咬人可凶了。”
“那你给我们讲讲养狗得注意些啥,我觉着总给人帮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准备回家养狗开个狗厂,你要是没营生,咱俩一块儿开狗厂也行。”
罗浩然干笑两声,挤得额头上的疤更狰狞几分了,“好啊。”
他来这儿,可不是给人讲怎么养狗来了。
听说卫澧最近旧伤复发,因此连带着神智衰弱,精神异常,这正是他报仇的好机会,趁他病要他命!
□□之仇不报誓不为人。
卫澧既害得他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自己也要让他尝尝被厌弃的滋味儿。
那赵羲姮不是个什么公主吗?
她难道真的一点儿不介意好奇卫澧的过去?
可不仅仅是从晋阳跑来的斗兽奴那么简单。
一个是曾经高贵的天之骄女,难道真的甘心与一个和牛羊一般作为牲口似的人在一起?
她真的不会觉得恐惧肮脏?
卫澧那个人,怎么说呢……
连命都不要,但是却要脸,这点罗浩然很肯定,他几乎是看着卫澧长大的。
尤其听说他很看重自己的妻子嘛,那么一定不会将自己的过去尽数告诉赵羲姮的。
真是神奇,野兽一样人,竟然也会有情爱和人的柔情。
当初卫澧在茫茫几百人中,第一眼就显得那么突出,尤其是一双狼一样的眼睛,野性不驯,往深里扒下去,又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简直和他们信仰的图腾神兽一样!
但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选中的人,却将他们整个掀翻在地,小兔崽子,呸!
罗浩然并未竭力隐藏自己的踪迹,他决定在自己吊足了赵羲姮的好奇心之后,就主动现身在她面前。
他站在最寻常角度思考赵羲姮。
等他说完关于卫澧的一切,她一定是不敢相信,继而失望痛苦,然后就是恶心厌恶,这样的情绪之下,又怎么会将他这个告知真相的恩人杀害或者送给卫澧处置呢?
罗浩然嘴角不自觉上扬。
一个贵族公主,要多爱自己的丈夫,才能接受他有这样的过去呢?
那些贵族都是自私的,他们的血液都是冷的,他们只爱自己。
赵羲姮会怎么看她为卫澧生下的女儿呢?
哦,听说那个小孽畜长得很像卫澧。
她会不会越看越恶心,然后想要掐死?
夫妻反目,这对现在心理存在问题的卫澧来说,是个致命打击吧?
到时候他趁着混乱,就将人……
罗浩然已经兴奋到急不可耐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心跳加快,连旁人唤他,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栀栀真的越长开越像卫澧,甚至年纪小小,性格都能看出来跟他像。
赵羲姮小时候可没这么好养活。
她冷一点儿热一点不行,屋子里气味不对不行,抱她的人不对也不行,喂奶的人不是她喜欢的也不行,矫情精一个,这都是听赵星列说的。
栀栀可乖可皮实了,好养活的像个假娃娃。
两口子省心之余没有半点儿带孩子的体验感。
每天饿了喊一嗓子,拉了尿了喊一嗓子,接着就是睡觉,安安静静的谁也不吵,关键不挑嘴,谁的奶喝的都喷香。
皮实的很,三个月已经会翻身了,有一次翻身时候磕了头,小脑瓜磕的黢青,大人们心疼的不得了,她却在那儿盯着人笑,第二天淤青就没了,恢复速度简直令人咂舌。
卫澧一看栀栀,是又喜欢又难受。
不看舍不得,看了又心疼,好好个闺女,怎么就像他了?
于是每天抱着栀栀,跟怨妇似的倚在摇篮边儿上,对着她愁眉苦脸。
赵羲姮看着父女俩这种相处模式,头都大了,时间紧任务重。
得把栀栀的百日宴办好,赶紧把人揪出来,最重要的是卫澧的心理状态,就这么丧里丧气下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来往许多医师都看了,有经验的说,卫澧既然不是身体上失调的来的郁郁,那就是心里有事儿。
他抑郁大概是因为某个点,只要找准了这个点,一掐一个准,抑郁保准能治好。
但赵羲姮只知道他每天抑郁的地方大概是栀栀和他太像了,但她不知道为啥卫澧会因为这个一直难以开解,简直没道理啊,她暗搓搓问了,他也不说。
窗外朦朦胧胧落下一片清郁的雪,投映在窗上,像是天上掉下棉絮来,一簇一簇的,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