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阿希(41)
他一手伸到脖子后,像拍苍蝇一样,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拖回身前。
“干什么?”他问。声音有点懒,但显然已经恢复大半状态。
“……替你擦汗。”她假意在他脖后抹了抹,手指划过项链。
他没怀疑。看了她一会,“你会打针?”又骂,“打得真烂。”
“以前替人打过。”
“谁?”
她不答腔。他俩不是朋友,她跟他没什么好说。又或者,她过于沉浸在追忆中。
十四五岁时,礼哥哥发病频率越来越高。好几次都无法自己打针。当时她吓坏了,哆哆嗦嗦地取注射器,抽药液,推针管,边推边哭。怕自己没用,怕他会死。那时候,礼哥哥的样子,跟半分钟前的施友谦,一模一样。
这想法闪了闪,像一颗小小的流星。她脑子里的小相机,咔嚓,将这流星记录下来。
手脚比头脑更快,已经将空药瓶悄悄放到口袋里。
“不用藏起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是什么。”施友谦靠在墙上,神态疲倦。他将头发往后拢了拢,“这是以吗啡生物碱作为合成起点得到的半合成品。”
“海洛因?”她脱口而出。
他带了点轻蔑,“当然不是。我能跟那些人一样吗?”
“是什么?”
施友谦沉默片刻,终于说,“市面上没有这东西。只有我们有。”
“我们”是谁?他当然不会说,即使在他现在疲劳不堪的状态下,他的嘴巴也密得很。施友谦从不跟别人废话,也许高希言除外。她有她的利用价值。
没有了音乐加持,他们之间靠得很近,彼此都压低声音。想说的话有很多,比如说,他想知道纸上的密码什么意思。他想知道那份东西藏在哪里。他还想问,为什么刚才她没趁机让他死掉。
她想知道的更多,但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礼哥哥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她问过爹地,爹地不肯说。可为什么礼哥哥发作起来,跟施友谦那么像?
第25章 【25】真相(上)
周礼跟契爷一起用餐的机会不多。以前每次用完餐,他都会感觉胃痛。
这次有点不同。
从契爷家走出来,天色早已黑透。一辆车停在周礼跟前,范立从后座上抬头看他,“周先生,一齐吃宵夜?”
戴了一枚小耳环的司机,绕到两人之间,为他打开车门。范立微微含笑,“我知道周生吃惯大排档,但偶尔换换口味也很不错。”
“不好意思,今天身体不适,改天。”
范立没答腔,只是低头边看自己的手,边自说自话,“平时都是女伴陪我吃饭,今天忽然想换换口味,找个男人也不错。反正——”他抬起头笑了笑,“听说周先生阿妈,很会陪男人?”
没有意想中,有人被激怒后的唇舌相争。周礼不为所动,点点头:“也许吧。告辞。”
正要转身,身后司机突然掏出枪来,抵住他腰间,“范先生请吃饭,不给面子?”
“黑仔,别乱来。大家都是为契爷做事,周先生又是契爷身边大红人。我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呢。”范立坐在车上,阴阴地微笑着。说话间,黑仔那柄枪,依旧没松开。
周礼倏然转身,一手按住黑仔肩膀,另一手已夺过他手上枪。黑仔反身扑出,周礼用力将他反身压在车门上。像被勾上岸的鱼,黑仔用力挣扎翻身,周礼突然松手,他受了力,几乎跌倒。
黑仔恼羞,伸手要夺回自己的枪。周礼左手沿枪托滑至保险,右手直接拍落弹匣,左手按插销,十秒内将枪支拆解完毕,扔回给他。
他俯身,低头向后座上的范立说,“告辞。”
范立弯弯唇角,目送他远去。
看周礼走远,黑仔不忿,因着自己失态,更因为在大佬面前失态,连声咒骂。“不就是个医生仔吗?文先生将他放逐到核心以外的人。做不成大事,书生一个!”
“书生?”范立冷着脸,“你不知道他十二岁时,已经身负五条人命?”
范立比周礼早两年到契爷身边,他还记得,初次见到周礼的样子。
十二岁时刚到埠的少年,像困在笼中的俊美的兽,拥有跟如今完全不同的眼神。脸上有伤痕,远看像淡淡的一抹血。他昂起下巴,拧起眉毛,逐一扫视站在面前的所有人。其中有已习惯了安逸的人,在承受住少年如此重量的目光时,心头都一跳。
十秒内拆枪这种小事,对纪律部队跟特工来讲,是蒙眼特训苦练后的结果。对来自东帝汶的少年,是恶劣生存环境下的求生伎俩。
拥有如此眼神的人,人人都以为他会成为文先生身边的杀手。谁想到,文先生另外为他安排了一条路。一条跟其他养子都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