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阿希(40)
“高伦不是我杀的,我也不会杀你。”施友谦双手撑在她身体两旁,从上面半压制住她,“虽然你脑子不太灵光,破绽百出,不过你很强。如果我的姊妹也能像你一样强……”他突然打住。
高希言从施友谦没头没脑的这番话里,试图品尝更多信息。她又再度盯着他看。从施友谦半松开的衣领中,一条十字架链坠滑出衣物外,在衣领跟他脖项间晃动。那十字卡在衣领间,因为歪斜,看上去就像——
就像字母 X。
Hippo X。
原来是这个。
当然……只有这个。她怎么会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想不到呢?
爹地唯一确定她会带在身上的东西,当然就是这个,也只有这个了。
施友谦注意到高希言的目光,他站起身来,用手握住这十字架,“这个对你很重要,嗯?”
“是妈咪留给我的东西。”她声音软了下来,希望能够不引起他注意,将东西拿回来。“她信基督。从我小时候开始,这条十字架就一直戴在她脖子上。后来她到实验室工作,实验室要求身上不能佩戴饰物,她将它给了我。”
施友谦慢慢拉过椅子,坐在上面。他的嘴唇牵动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手。
要是在过去,这种轻慢会触痛她。但高希言已经不是过去的高希言,她用手抹了抹脸,“妈咪失踪了。我家烧了。除了这条项链,我没有任何跟她有关的东西。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在高希言摆出推心置腹状时,施友谦突然一手压在桌面上,倏地站起。他动作太大,迈开步时掀翻了椅子,又像被人用力推了一把,猛地撞在墙上。
这时音乐播完。整个房间安静得骇人。高希言身体贴在另一边墙角,隔着一点距离看施友谦。看他半眯起眼,神情痛苦。他用力按住自己手腕,大口大口呼吸。
她下意识地往房间外看了看。房门关着。但她知道外面有人。
这转变太快,太突如其来。半分钟前,施友谦还是只随时会吃人的野兽,现在他却虚弱得像随时会被吃掉。他哆嗦着一只手,往外套里面探。高希言看他摸索出一个银色小盒子,但一下没握牢,掉在地上。盒盖砰地弹开,里面有针管注射器,有一小瓶药水,手指头大小,透明液体在瓶子里晃荡。
高希言见过这样的人。
在戒毒所。
现在,两个人的身份仿佛对调了位置。那个坏笑的施友谦消失了,那个恶狠狠的施友谦消失了。他俯倒在地上,瞳孔放大,浑身直冒冷汗,肩膀微微斜着,像一只垂死的豹子。她不确定,他是否还具有攻击性。
她看向他脖子上的十字架。因为他倒在地上,那十字架顺着脖子滑出来,落到衣服外面。她紧紧盯着他的脖子,想象自己将手放在他脖子上,将项链一把扯落。
施友谦看上去很虚弱,伸手探向盒子,针管注射器滑落掌心,又从掌心滑落出去。
现在即使有人上前凑他一拳,踢他一脚,他也无力还手。
高希言没有迟疑太久,已迅速上前。她蹲到施友谦身前,俯下身,一只手刚碰到他衣领,另一只手却倏然被他捉住。
她警觉地抬起目光,又转瞬逃开。因为施友谦正咬牙看向她,那目光似有温度,灼灼火炙。他的额头不住流下汗珠,吃力地说:“给我。”
她意识到,他说的是注射器。
给他?不给他?留在这?逃开?在时间与时间的缝隙间,她艰难地思索着。他的手已无力地垂下来。脖子上,那条十字架正闪着银光。
施友谦嘴唇煞白,越发像个被白日灼伤的吸血鬼。对他,她随时可以赶尽杀绝。
只是她不想他死。他死在自己跟前,她会很麻烦,更会断掉线索。
此刻,她终于慢慢跪在那吸血鬼跟前。半垂着眼睛,取出注射器,吸入透明药液,排尽空气。她用手指握住他手指,将它们收敛成一个拳头。她伸出手指,探明他静脉方向跟深浅。施友谦半躺在地,看牢她手持注射器,食指固定针栓,针头斜面向上。
“女人!别乱搞——”
他还没骂完,她已将针头由静脉侧方刺入皮下,沿静脉方向潜刺而入。
她缺乏经验,针头刺入得太深,针管一下子涌上回血。针管推得不畅,她一发力,施友谦吃了痛,狠狠骂了句脏话。于是她更冷漠地将药水迅速推完,一把拔出针头,将针管往地上一扔。
施友谦吃了痛,骂她碧池。高希言知道他仍未清醒,不加理会。她挪动身子,绕到他身侧,左手轻轻按住他肩膀,右手移到他项后。双手开始取十字架链子。
他闭着眼睛,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胸腔在轻轻起伏。她的手指碰触到他脖子,他觉得暖暖的,痒痒的,睁开眼睛,正面迎上她跪在自己跟侧,低下脸,一只手臂半搂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