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千岁的掌上月(21)
“谁的舌头没了?” 宁月再多问几句,俞贵人却说的更离谱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只听外头道:“姑娘,时候差不多了!”
宁月一看这俞贵人说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得起身作罢。
“贵人多保重。有空还来给您带绿豆饼。” 宁月对着她福了个身子,在侍卫的催促声中转身从小门出去了。
谢过侍卫后一路快步,终于走出冷宫的宫道,当宁月重新站在主道上被一缕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才感到一丝生机。
宁月迎着太阳伸出手,让日光从指尖疏漏,再握住手心,心底一声叹息。深宫缭乱。当她试图伸手触及自己所抓到的线索,才发现事情似乎比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更复杂。人心难测,宫里的人似乎谁也不可信,也不可靠。
抬头,见重重宫门一直蔓延到远方,宁月眼神也随之深远,将那声叹息从嘴边咽回心底,一步步朝永巷走去。
俞贵人自从宁月离去后,望着门口的方向发愣,手里却不停地抓起来个稻草打结,似是痴傻了一般。
突然,宫门再次开启,一阵芬芳馥郁的香气涌了进来,在这样破烂不堪的地方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紧接着一只华贵秀丽的蜀绣薄织银线宫鞋缓缓踏门而入。
“娘娘小心。” 一声低低的嗓音传来,另一双普通宫鞋也跟着走了进来。
俞贵人眼神从鞋子慢慢移动到那人的脸,大吃一惊,爬了几步一把抱住,道:“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那人只是嫌弃似的轻轻皱眉,只见宫人一把拽开俞贵人,训斥道:“疯疯癫癫,切勿惊扰娘娘玉驾。”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地上的残渣,“这是什么?”
宫人仔细一看,拿起来闻了闻:“回娘娘,是绿豆饼。”
“哦?” 她示意宫人去询问侍卫,过了一阵子,那人回来,小声道:“娘娘,据说是一个小宫女来过,不过,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
华贵无比的头钗转向一边,“不知道?”
宫人见她颇有不满,立刻解释:“回娘娘,那侍卫只是说好像是如妃娘娘派来的,可是,并非云绘却也不是如妃娘娘身边的那几个人。”
“倒是有意思了。宫里平白无故多出来个好人,专门来冷宫送吃食。”
“娘娘,此人怕来者不善。不如静观其变。”
“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不过,俞贵人在这里太受苦,也该让她出去走走了。” 钟粹宫娘娘说完,丹红的嘴唇轻轻扬起,提裙缓缓离去。
宫里乱走动,迟早会被发现。
夜幕低垂,一天星斗,唯有一颗暗红色的光点挂在云里头忽闪着,好像在和什么人对视。
七月流火,老祖宗的古话指的正是那颗赤色的荧惑,到了这个时节里,早早儿地就在天上升了座。
宫墙夹道里,有个人立足在那儿动也不动,抬着个脑袋,正凝望着天上那星点,一双乌黑的眼睛被紫禁城的暗夜染得更加浓深,却依旧掩盖不住眉眼的灵气。
宁月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刚刚走在这长长的甬道里突然附了身似的,非得停下脚步,回头望一望身后。
这城墙像是被沾了墨汁儿的笔勾勒出黑色的延长线,无尽绵长到远远看不见的尽处。漫天星子在盛夏的天上像细细慢慢撒上的盐花,宁月想,自打决定这前脚踏进这宫里,那后脚就可就真的很难再退出去了。
手中提着的红灯笼趁着夜风摇曳几下,澄黄的光照亮了在宫墙根底下慢悠悠推着车送冰的小太监。
“哎哟,可晃死我眼了!”一声尖细从那墙根儿底下冒出来,声音不大,怨气可不小。紫禁城的规矩多,宫女太监都溜着墙底下低头走,讲话不许高声,出口更不能骂人。
那小太监站住脚,一边抬手挡着光,一边用极其低的声音嘟囔了几句不爽快,便望宁月这边瞥,接着火光从头到尾打量清楚了她的穿着,这才放开了点胆子说了起来:
“黑咕哝天的,耗子都能长点眼,大晚上举着个日头似的,往宫道中间闲散,不怕冲撞了各位主子。”
宁月入宫有些日子了,早就看清宫里人无非是两种,有人撑腰的,和没人撑腰的。眼前这个冰室的小太监虽然品级不大,但势头可不算低,呵,还不知道是孝敬了哪位公公做他师傅了。
宁月一身低等宫女的宫装,两条浅玫色的绳子绑在头上,连朵绒花都无,也难怪会被那小太监看低。
她路过那冰车,却是当没听见那太监的话似的,闭着眼思索片刻,突然用力猛地摇了摇手中的那只铜铃,随即伴着朗朗当当的撞击声,用半大不大的声音,高唱一句:“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