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权臣解青袍(97)
唐恬慢慢翻转过来,张臂抱住眼前人,面颊投入他微凉的怀里。黑暗中碰了碰池青主细瘦变形的右腿,“大人难道一辈子不叫我看。”
池青主十分紧绷,一个不察被“一辈子”三个字冲得头晕目眩,久久道,“是不是很丑?”
唐恬极轻地“嗯”一声,感觉抱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似要退走。她身子一动,如影随形,攀附上去,挂在他身上。
池青主声音都变了调子,开口断断续续,后句接不上前句,“你既是嫌丑……你既是……你……”
“我怎样?”唐恬在黑暗中睁开眼,手肘支起半身,暗夜中池青主一张脸莹然生光。唐恬依依不舍地看他许久,“以后只许给我看。”
池青主睁大双眼。
唐恬道,“若叫旁人看到——”她抬起右手,恶狠狠五指一收,“一把掐死。”
池青主久久才能勉强开口,“掐死谁?”
唐恬扑哧一笑,“谁敢来看,便掐死谁。”又一时肃然,正色道,“大人的腿是谁伤的?”
池青主笑意渐敛,一抬手掩住她双目。
唐恬眼前一片漆黑,耳畔一个声音沙沙的,“没看清,不记得了。”
到底是不记得还是没看清?唐恬知他不肯说,黑暗中发狠赌咒,“日后叫我抓到,关在笼子里,沉海喂鱼。”
第47章 于公于私是我见不得人,还是你的人见……
八月天, 太阳初一探头,便热得流火熔金。唐恬立在古柏下同萧冲闲话,“中京还不如海上自在, 连个弄水嬉戏的地方也无。”
“是你时运不济。”萧冲道, “若非中台体弱, 往年屋里都有冰盆,比你那野地舒服十倍。”
唐恬道, “如此确是不能用冰。”池青主如今好些, 却仍是岌岌可危,若受个寒闪个风, 杨标大概能把她掐死。唐恬想了想,“我走一趟天香阁,大人若醒了, 你同他说一声。”
阿贵还晾在那里, 别把孩子急疯了。
“不行!”萧冲断然回绝,“你自己去同中台说。”
唐恬好生好气同他商量,“大人睡得极沉,接连两日都是午时才醒。此时刚辰时, 等我回来大人说不定还睡着呢。”
自那夜说过“一辈子”, 池青主仿佛心中垒块尽除,虽是瘖症未复,不怎么说话, 但肉眼可见浑身剑拔弩张一触即碎的紧绷之势一夕销尽。
他整个人舒展开来, 似一竿被厚雪压得弯曲的翠竹, 破苦寒而生,盈出勃然的生机。初遇时那个裴秀,在唐恬手中死而复生, 非但重回人间,更添了别样的风姿。
萧冲半点不让,“不行。”又道,“你喝过药吗?”
唐恬道,“我早已无事,不用服药了。”
萧冲翻一个白眼,走开一时,回来塞一碗汤药给她,“中台答允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药要喝完。”
一名侍人进来,往萧冲耳边说一句话。萧冲道,“我出去片刻,你留在这里。”
唐恬正捧着药碗发愁,闻言一喜,眼看着萧冲身影消失在门外,倾身将碗一倾,墨色的药汁渗入石板缝中,倏忽隐去。
“你在做什么?”
唐恬一惊,池青主坐在轮椅上看着她。
“没,没什么。”唐恬将空药碗掩在袖中,“大人怎么这么早便醒了?”
“早?”池青主哼一声,“早朝都要散了。”
唐恬笑道,“大人奉旨养病,还管什么早朝?”她将手背在身后,宽大的衣袖下,空碗隐蔽往案上转移。
池青主一语打破幻想,“拿来我看。”
唐恬怔住。
池青主等一时不见她动作,自己转动轮椅移到廊下,扳过她一只手,“你倒了?”
唐恬毕竟不敢当面他的面撒谎,将药碗顿在案上。
池青主盯着她,“为什么不喝药?”
“无事喝什么药?”唐恬忍无可忍道,“杨院正谨小慎微惯了,大人怎同他一样?”
池青主目凝寒冰,“你是大夫吗?”
“我不是,可我自己怎样我自己最清楚,起码不喝这碗药我死不——”
“唐恬!”池青主目中掠过一缕黑暗的痛色。
唐恬立时闭嘴。
“你再敢说一次这个字,”池青主咬着牙道,“再说一次?”
“我——”唐恬无可奈何,让步道,“我不说了,大人也别生气,药我这就去喝还不行吗?”
“现在就去。”
“是。”唐恬起身出去,同院外侍人说了。回去时便见池青主望着案上空碗发怔。她往他膝前蹲下,“大人。”
池青主不动。
唐恬握住他的手大力摇晃。
池青主仍不动。
唐恬识趣,见他散着一头黑发,往袖中取一柄玉梳,同他梳头。池青主本想再绷着,然而唐恬立在轮椅后边,仿似也管不了她,索性闭目养神,由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