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嘟囔,但声音大的谁都能听见,沈福安深深垂下头,她的相公韩吕低声道:“娘……”
韩氏冷哼一声,终究还是住了嘴
沈明喜过去搂了她一下,冷冷地看着韩氏:“你怎么这时候才来?祖母刚才醒的时候一直念叨你,现在又昏睡过去了。“
沈福安声音柔细,从前襟抽出掖好的绢子抹了抹眼泪,又看了眼韩氏,低声道:“从汴京到京城路远,兰儿又路上哭闹,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韩兰是沈福安和韩吕的女儿,两人成婚四五年仅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视若掌上明珠,独独婆婆韩氏因她是个女儿不怎么待见,看母女俩都不怎么顺眼。
韩吕本来是个乡野山民,后来从军之后累立军功升任了正五品守备,他一无根基二无靠山,靠自己本事升上五品已经算是魏朝军中的一号传奇人物了,要知道沈明喜如今也才六品而已,他曾经和沈明喜是同僚,后来来沈家做客的时候和沈福安一见钟情,结亲之后也算恩爱和睦。
要说他是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那韩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发户老太,那几个小姑子也不值得一提,而沈福安虽然父母双亡,但好歹出身侯府,娇生惯养,两人哪里能聊到一起去,所以韩氏看她就越发不顺眼,只恨儿子被这狐狸精骗去了。
沈福安摸了摸沈晚照的脸,顺道给她脖子上挂了个白玉小兔:“阿晚也长高了,比原来更漂亮了,路上随便买的,你拿着玩吧。”
沈晚照郁猝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兔子:“姐,你怎么还拿我当小孩子待呢?”
沈福安柔柔一笑,韩吕朗声笑道:“你堂姐在路上还想给你买个拨浪鼓,被我拦着才没买。“
沈晚照笑问:“姐夫这次回京可是升迁了?”
韩吕笑道:“升迁谈不上,只是调任到了京里而已,仍是六品的官职,唯一的好处就是阿福回娘家方便些,能时时来看看你们。”
韩氏见不得儿子这幅以儿媳为重心的样子,重重哼了一声:“赶紧进去吧,亲家正等着呢。”
沈晚照和沈明喜引着韩家人进府,她又偏头问道:“姐,兰兰在哪呢?”
沈福安打起车帘让人把韩兰抱了下来,她窝在奶娘怀里睡的正香:“进京的一路上都闹个不停,现在终于睡了,可算是能让人清净会儿了。”
她说完看女儿砸吧砸吧了嘴儿,好像要醒,忙给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搂着她拍了拍,她翻个身又睡着了。
韩氏不悦道:“这孩子是你生的,难道你就不能照看着?让奶娘管着算什么?每个月非得花八钱银子你心里才舒坦了,一个丫头片子摆这么大排场做什么?”
沈福安低声解释道:“我生她的时候没有奶水,再说我一个人难免有看顾不周的时候,请个奶娘过来好帮着分担一二。“
韩氏很不高兴她当着众人的面反驳自己,但现下是在沈家,终究没有发作。
她跟着沈晚照绕过二门:“亲家奶奶住在哪里?我这就去瞧瞧她去。我这里还买了根大人参,人参是神仙药,吃了保准就好。”
沈晚照无语地看着她手里不足两寸的礼盒,韩氏最是个爱没事也要找事的,待沈福安这个媳妇又阴阳怪气,让她去大奶奶跟前不是加重病情吗?
她顺手接过轻飘飘的盒子,递给一边的丫鬟,对着韩氏笑道:“且不说我们大奶奶还昏睡着,更韩况亲家太太好容易来一回,我们几个小辈都没见过,不如让我堂姐先去大奶奶跟前侍奉,我和兄长好好地给您见个礼,不知道您肯不肯赏这个脸儿?”
韩氏自诩官宦人家,虽对儿媳刻薄,但倒是不好对着亲家晚辈甩脸子,再说又被沈晚照捧得飘飘然:“哪有哪有,老婆子一个有什么好见的?沈姑娘客气了。”
沈晚照给沈明喜使了个眼色,让她带人先走,自己凑到韩氏身边甜笑,昧着良心道:“这话就是谦过了,您老才三十多,哪里算老了?”
韩氏笑得合不拢嘴,端着官太太的架子摆摆手:“都四十岁了,不是老婆子是什么?亲家姑娘说笑话了。”
沈晚照讶异道:“四十多了,我还以为您才三十呢,您瞧着可真不显老。”
韩氏老脸上生生笑出一朵花来,被沈晚照和几个丫鬟一阵风似的搓走了。
沈明喜看着沈福安,又看了眼正在帮忙拎行礼的韩吕:“你要是有阿晚一半机灵,哪里会被那老婆子呼呼喝喝的。”
沈福安轻叹了声,眼里又泛起泪:“你是没给人当过媳妇,哪里知道为人妇的难处,阿晚跟她无干,她自然瞧着都好,我是她儿媳,她当初就不满意这门婚事,看我哪里能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