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听出了宴卿卿脚步,微微抬眼。
闻琉的嘴唇苍白,扯着嘴角笑了笑,无力地叫了声义姐。
宴卿卿顿觉心疼极了,他这样子像极了幼时被人欺负的样子。她平日对闻琉最是心软,哪见得了他这般虚弱?她上前几步,话还没出口,闻琉又突然开始咳嗽起来。
老御医连忙让旁边太监按住他,不让他有大动静,对闻琉道:“陛下不要说话。”
那御医把金疮药放在一旁,又拿起别的药粉往伤口上撒,血涌出来的速度慢了许多,御医又连忙让太监下去催药怎么还没熬好。
闻琉轻轻摇了摇头,他对宴卿卿招招手,让宴卿卿过去。
这可把御医可吓到了,又连忙让他别乱动。闻琉皱着眉,胸腔闷着气咳嗽,却也没再有动静,他伤得极重,单看着那伤口就心下后怕。
宴卿卿心疼归心疼,但也知道现在不该去打扰御医,退在远远一旁。
她心中闷得慌,想怎么会这样?闻琉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宴卿卿来时脑子便是乱,现在更是理不清楚。
张总管急匆匆地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弯腰对宴卿卿说道:“宴小姐先去偏殿休息一下,陛下这伤怕是要久些。”
宴卿卿也有事要问张总管,她抬头看了眼闻琉,却正好与他的视线相对,只是片刻闻琉便又闭了眼。
她的眸色顿了顿,要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宴卿卿转头对张总管道:“陛下既然找我有事,那我等着就行,这儿不挡事,张总管放心。”
闻琉的眼神很是奇怪,宴卿卿快要看不懂。她想既然他特意找她过来,那应该是有事要亲口和她说。如果问了张总管,这总归是不太好。
她在一旁看着宫女端着热水进来,又把冷了的血水端出去。她的手攥得紧,指尖苍白,坐立不安,在一旁徘徊着。
过了许久,御医才帮闻琉将伤口用纱布包好,他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却先行对闻琉交代说:“陛下这伤看着虽恐怖,但幸好没伤及心脏,但这些日子必须静养,切记不可太过劳累。”
闻琉轻轻地应了声,他脸上是一夜未睡的疲倦,又因这伤痛多了几分苍白。
“朕有几句话想和义姐说,”闻琉咳了一声,“都下去吧。”
御医犹豫道:“陛下这伤虽不紧要,但总得来人看着。”
闻琉摇头,声音轻轻道:“朕的身子朕明白,出不了大事,孙御医不用担心。朕有事要同义姐说……她是朕的姐姐,朕心有不安。”
老御医知道闻琉习过医术,且是个有天赋的,只好叹了声气。
“这事惊险,却也闹得荒唐,天佑陛下。”他提着药箱道,“太医得留几个在外殿侯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下了死命令说您受伤这事不能传出去,这几天情况特殊或许可以瞒上一瞒,但要是身子没养好,恐怕极易被别人看出。”
宴卿卿则走上前来,道了声孙御医。
她是宴将军的女儿,以前又时常出入后宫,老御医自是识得她,他拱手道:“宴小姐多劝着陛下,这伤可耽误不得。”
宴卿卿应他一声,孙御医摇了摇头,便走了出去,太监宫女们也退了下去。
宴卿卿见闻琉的胸口包扎着白纱布,隐隐约约还能看出微红的血迹,她着实是心疼他,在床前的紫檀镶玉桃蝠纹圆杌上坐下道:“陛下怎么回事?疼得难受吗?”
“朕好歹是练过武的,不碍事,”闻琉笑了笑,却又疼得嘶了一声,“以前学过医术,本以为只是伤及腹部,可人算不如天算,倒差点废了半条命。”
宴卿卿叹了声气,起身轻轻撩了撩袖子,将手伸进面盆里。
白皙的手指拧了拧巾帕,帕子上温热的水落了下来,溅起一波淡淡的波纹,到了铜盘边又慢慢归于平静。
宴卿卿身子稍稍前倾,给闻琉擦着额上冒出来的薄薄冷汗。以前他在宴府生了病,大部分也是宴卿卿在照顾他。
闻琉认生,性子又有些胆怯,与人交往有难度,整个宴府中他最亲宴卿卿,自然也最黏她。
宴卿卿将他当半个宴家人,她又是个心软的,也没多说闻琉。
闻琉轻声说:“多谢义姐照料。”
“你既然都已经有了准备,怎么还是伤成了这样?”宴卿卿收回了手,“有什么话是想对我说的?”
“出了意外。”闻琉避开了她的视线,偏过头不看她,“对不住姐姐。”
黄色龙床宽而大,足以睡下好几个人。锦被绣着翻腾龙云纹,穿有金线,自上而下的帷幔轻薄,质地极好。
宴卿卿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现在他伤成这样,也不敢再问他。
她顿了顿道:“若你不想说,便日后再说吧,别太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