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院里,沈适下了车。
他看了一眼萍姨:“这么晚了,您以后别等。”
萍姨摇头笑笑说:“不晚,今天忙坏了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做。后院的小菜长得正好,老张已经去摘了。”
沈适往屋里走着,说:“那就做碗青菜面吧。”
客厅里的落地灯暖黄暖黄,照着对面的墙壁,衬得这屋子古旧,柔和,比起屋外的寒意,倒是让人舒畅。
沈适上了二楼,洗了个澡。
等他换了一身睡衣,往楼下走的时候,萍姨已经做好了面条,正准备盛汤。汤锅里冒着热气,暖涔涔的。
他径直走去厨房,接过萍姨手里的碗,说:“我来吧。”
萍姨多看了他两眼,嘴角弯了弯。
“您笑什么?”
萍姨:“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沈适盛了一碗放旁边,又给张见盛了一碗,端着走向饭桌,一边道:“您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这我说不好,就是感觉。”
正说话间,张见抱着一大把菜走了进来,后头跟着老张,拎着个菜篮子,里头装满了草,草上躺着猫。猫睡得懒懒的,要醒不醒,不时地伸伸爪子,打着哈欠。
“你看它睡得多自在,这辈子也算无忧无虑了。”萍姨话音一转,说着笑了,看向张见,“快去吃饭,沈先生都给你盛好了。”
张见:“唉。”
萍姨和老张去收拾厨房。
梨园的深夜平静温和,地板上的暖气热烘烘的,青菜面里,冒着热气,再听听,后院起风了。风声不大,却听得真切,听的人平静。
张见看着沈适一脸淡定,心里头更急了。
沈适发觉,抬眼:“怎么了?”
张见想起在机场外等的心力交瘁,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特别诚恳道:“沈先生,再要是没点招,咱就真的输了。”
沈适轻“嗯”道:“先吃饭。”
张见:“…………”
“您是不是有办法?”
沈适:“有倒是有,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先吃饭。”
张见:“…………”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吃的窗外狂风四起。
完事张见去洗碗,沈适回到了二楼房间。他倒了杯茶喝了几口,站在窗前看向院子里的梨花,都开了一小部分了。这会儿已经凌晨一点。岭南的宴席也早散了。
深夜总是最容易想事情的。
这一天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过了很长很长的一天,长到太阳总等不出来,夕阳总落不下去。
他喝着茶,笑了笑。
这些年来,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一刻这样轻松,好像已经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他们这一场相逢,像是一个人的临时起意,只有他知道,这是无数个夜晚和白天都想要去做的一件事。只是恰好,那天老张说看雪,恰好,岭南业务出了点问题,恰好,他闷太久了,恰好,他需要一个理由,才有了后来,他们都被堵在那条小路上的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即使许久未见,不再亲近,举止疏离,分外客气,但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还是曾经记忆里的样子,陌生又熟悉,只需稍稍用力,她一抬眼你他妈就沉沦了。
沈适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物件,摸了摸。
那是在岭南小卖部买烟的时候,捎着给她买的头绳。想来有空给她带上的,后来还是忘了。
有人敲门,老张走了进来。
“沈先生。”老张将门关上,走到沈适身后,才开口道,“周家不见面,文件也没有送出去。”
沈适轻轻笑了一声:“周达这次下了血本了。”
“您看要不要找沈老——”
“找他做什么。”沈适垂眸,“他就只想着画画逗鸟,哪里还顾得上沈家,真要是倒了跟他也没关系。”
老张叹了口气,眉头皱紧。
沈适:“既然周达不要这三十股,那我也没必要给他留后路了,想一口气吃掉沈氏,真是痴人说梦。”
“您需要我做点什么?”
沈适笑笑,绕过老张的问题拐向另一件小事:“张见今天辛苦了,改天让萍姨给他多煮两个荷包蛋。”
老张:“…………”
“沈先生,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怕——”老张平日说话稳重利索,这会儿倒有些结巴,“怕他不上进——”
沈适:“你想多了,老张。”
一席话说完,已经凌晨一点半。沈适让张见预定了两张凌晨三点去英国的机票,他很快简单梳洗,换了一身铁灰色西装,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再抬眼,已经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男人。
下楼,张见已经等在客厅。
“困吗?”他问。
张见摇头。
“我们先去接个人。”沈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