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79)
“公子似乎长高了些。”芳草轻笑道。
“许是这样,我倒没细看。”的确,要稍微弯下双腿,他才能从铜镜中看见自己的发顶。
他重新坐回去,芳草挽起他的长发,又小心地自匣中抽出簪冠。
沈雁听见镜子里的人开口问他,“你曾去过下冯吗?”
“小人是宫里奴婢的孩子,从未出过宫中。”芳草羞涩地低下头去,又有些不敢明言的期待,
“听说那城中终年起雾,很是漂亮。”
“正是。”沈雁看他小心地将一缕长发拨过前方,用玉簪将头发簪起,“正因如此,下冯又有个雅称,叫‘岚城’。”
他对芳草道过谢,举步出门,还未及抬头四顾,一个人突然跃入他眼帘。
雪肤,红衣,黑发。
“我看看。”她冲上来拉着他的衣服袖子左右地瞧,又欢喜又紧张,可过了会儿,又松开了他的衣裳,失望地道。
“我也想跟你去。”
“路途遥远,你的安全要紧。”沈雁不能容她如此任性——有时他时常会忘记,白无忧其实年长自己两岁。
“我才不怕。”她转过身生闷气,沈雁便稍加些力气从身后将她圈在怀里,听她低声道,“一切小心。”同时又攥住他的手,声音微微发颤,
“我不想把你搭在里头。”
“不会。”沈雁宽慰他,“公孙氏态度始终不明,他们就算是想搅混水,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嗯。”白无忧三心二意地答应着。
正逢此时,雪江抱着书从窗下走过,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还是一模一样的衣裳,一个鬓上插着花,一个手里抱着刚足月的小猫,不时缠在庶兄的腿边问点问题,也不知问了什么,但见雪江答不出来,只温柔微笑,他眉眼像极了沈雁,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春水初开。
白无忧便从他怀里出去,倚在阑干上对他招手,成功地吸引了他的目光,又问道,
“雁儿要去下冯了,你去不去?”
雪江无奈地停下步伐,“我为什么要去?”
“有公孙玥。”白无忧笑。
“不去。”他快步走开。
白无忧也不跟,抱着手臂看他远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味儿来。”
“你也说了嘛,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沈雁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跟她并肩站着。
“我就是看着着急。”
“不如先为你自己着急。”听话的人有些无奈。
“这我明白。”说到此,小皇帝的眼神一肃,像是刀剑出了鞘露了锋芒,“你以为有了你我就什么也不管了?”她慢慢地说,“明日,我要见一见霜泃城的城主,他接了信,连夜也就过来了。”
沈雁惋惜道,“可惜我不能在此陪着你。”
“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办。”她的声音很是低沉,“等这些事都办完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
她这些日子里似乎总是这么说。
“有没有想过回去要干什么?”沈雁突然感到好奇。
“没有。”她理所应当地回答,“可父皇把这皇位给我了,他们也认了我做皇上,那这个座位理所应当就是我的,别人抢不得,谁抢我找谁算账。”
沈雁听罢,只得微笑——她说这话的样子就像个任性的小姑娘。可她今年也不过就是个刚满二十的小姑娘。
当天中午,他们便登船出发。渐次过了枝江,盛夏的柔水将他们送往下游,越往下去,江面上的船越多起来,每个泊船的小湾里都停满了船只。许多他从前难得一见的,披着各色围巾的异族人来来往往——这些日子里,他们手中的火//////药丸卖得出很好的价钱,所以他们都不辞辛苦远道奔来。
沈雁让芳草也买了一盒,做得精致。他递给芳草,少年揭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嗅着那新鲜的火///////药味。
这么小的东西,果然能炸开大山巨石吗?他疑惑地问自己的主上。
为担心他们的安全,随他们一同来的还有楚庭的几个侍卫——爱笑爱热闹的木芳是他们领头的人,沉默寡言的莫月,总是不声不响地将一切事情都打点好。还有林松儿,这些人里唯一的女孩子,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到了晚上,他们便将□□丸用镀银的小枪管打出去,这不是公孙氏想买的开山丸药,而是制成专门给人玩的,打出去之后,灿烂的火光在江面上绽开,许久之后,还有点点磷火漂在水中。一颗子弹给莫月打歪了,打在树皮上,树皮上就显出深深的孔洞。
在一片笑闹声中,沈雁注意到只有松儿沉默不语,定定注视着那片被打得粉碎的树皮。
沈雁将那沉甸甸的东西接在手里反复掂量着。镀银的小枪//////管,因烧过□□而余温未消。它不止能炸开山石,他想到,如果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