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是自己来傅家的。
苍术带着人跟在后面送来一篮子荔枝、一篮子莽吉柿以及一筐甜瓜。
傅新桃这会儿在陪徐氏做针线活。
得知萧衍上门,心里止不住“咯噔”了一下,莫名的不安。
徐氏吩咐把人领进来。
萧衍进屋,她正准备命丫鬟奉茶,对方却道:“我想找年年妹妹。”
他语气平静的一声“年年妹妹”叫傅新桃手一抖,手中银针扎到了自己。
这个人……在做什么呢……
傅新桃心跳如鼓,自觉面上镇定搁下手里的针线。
她站起身,冲徐氏一笑:“娘,我和衍哥哥去别处说话。”
·
傅新桃把萧衍带到自己的书房。
春雨秋杏送茶点进来,又很快退出去,守在书房门口。
隔着点距离坐在萧衍旁边,傅新桃看他一眼,用气咻咻的口吻掩饰自己心里的慌张:“做什么突然喊我妹妹?”藏在袖中被银针不小心扎到的手指,此时指腹细微的刺痛感仍未散去。
萧衍却淡淡反问:“难道不是吗?”
傅新桃:“……”
萧衍又说:“此前你也喊过我许多次哥哥。”
傅新桃:“……”
可是,她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从萧衍嘴巴里听到这个称呼。
毕竟这个人回京都以后,最喜欢一口一个“傅小姐”。
傅新桃无话可说。
她轻咳一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问,转而道:“所以萧大人找我有事吗?”
萧衍单刀直入颔首问:“你今天去郑家,发现我派去的那些人了?”
傅新桃听言微怔:“什么意思?”
萧衍默一默,回答说:“不想你误会。”
傅新桃手掌忽而扣紧椅子的扶手,她侧过身看着萧衍,却压下开口的念头。
怕自己脑子一热,冲动之下会说出难听的话。
努力稳住情绪、斟酌再三,傅新桃才问:“你晓得我今天发现了什么?”
果真如此么?
萧衍眸光微沉,唇边却泛起一丝的笑意:“不知道。”
“只是得知你今日特地去确认有锦衣卫在郑家,往前去过郑家那么多次,你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今天这般,势必是有特别的原因。倒叫人送两筐桃子来,我便想,你是不是不知如何开口。”
都被萧衍说中了。
傅新桃垂下眼,承认道:“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派锦衣卫去郑家。”
“我现在问你,你会解释吗?”
“既然不想我误会,是不是等于会告诉我实话?”
萧衍说:“那个潘公子,是我派人去抓回来的,他骗了郑家五百两银子。被我的人抓了以后,他以为是郑家要抓他回去,扬言郑家小姐同他有私情,以后只能嫁给他,所以要对他客气一些。”
“不知真假,无人声张。”
“后来的事情你大约都清楚,实际上我是比你更迟才晓得的。”
萧衍指的,无疑是郑小娘子有身孕一事。
傅新桃心里明白,这些话,信与不信都在她一念之间。
“北镇抚司的人本就做的是巡查缉捕的事情,监视官员是职责所在。”萧衍道,“郑家不是打算让郑小姐和潘公子成亲么?也不过顺便帮忙看住这个人而已。”
“这些都是实话。”
“信不信都无所谓,但不必为此难受,也不必慌张到拿针扎自己。”
一瞬间,萧衍忍不住想,也许不信也是好的。
往后这样的误会,大概会有更多,若她每一次都为此纠结,势必很痛苦。
不如从现在开始对他失望。
少了期望,便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心吊胆,怕会错看了人。
萧衍的话却让傅新桃变得更加难受。
她确实害怕了,怕萧衍真如郑小娘子所说,用她的事威胁过郑大人。
害怕与迟疑意味着她内心动摇。
明明更早之前,她坚定的说过相信他,却并没有做到。
潘公子既是萧衍派人抓回来的,纵然不是为了帮郑小娘子才这么做,从结果上看,却实实在在的帮了她一回。虽然萧衍没有提及郑大人,但他们之间有交易多半不假,而潘公子是那个“交易品”,唯独由不得她来置评。
萧衍轻易发觉她去确认郑府锦衣卫这件事的反常。
也轻易发觉她对他的怀疑。
现下无论说什么,他都晓得她对他有不信任,不在意怎么会来解释?
他偏偏只道不想她误会,不希望她难受。
连她不小心被银针扎了都收入眼底。
那他自己呢?
傅新桃脑海里想着这些,眨一眨眼,一串泪便落下来。
她忽而觉得难过,情绪控制不住,眼泪也越来越止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萧衍见傅新桃哭泣,泪水滚过白皙脸庞,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便知她多半被自己的一番话闹得心里过意不去。只是他告诉她这些事情,不是想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