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石戒指(3)
她眼角的褶子因为笑容更加沟壑,对我说道:
“鸢林,从今日起,你就是余小姐了。”
晚饭的时候,我穿着那套浅橘色衫裙端正坐在餐桌边,看向桌子那头的王小姐,她的眼神果然满意了许多。
餐厅只有我们两个人,白色的桌布上却盛满了牛排、果蔬沙拉,还有各种精致的甜品,我知道那个配了银制长勺的焦糖色小块是布丁,有一回生日的时候我和茜茜溜出去用攒下的钱买了一块这样的布丁,我们俩坐在公园长椅上一起分享,那个味道就像最美妙甜软的东西。
食物将餐桌点缀得丰盛鲜艳,这一切都是来自于我对面的这个女人,出于礼貌,我觉得应该先感谢她的好意:
“王小姐,谢谢您,新衣服很漂亮。”
她啜了一口红酒抿了抿,看着我问道:
“房间满意吗?”
“很好了,谢谢!”
她自顾说道:
“如果不满意就跟张婶说,她会给你换的。”
她并不像在客套,我却真的感到很满意,甚至是兴奋!其实,能一个人住这样的房间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奢求了,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瞧着都那么精致可爱,还会有什么不满意呢?
“你叫余......”
“余鸢林!”
我赶紧回答。
“噢......对,鸢林......”她恍然记起一般点点头,和我闲聊,“名字倒还挺好听的,谁取的?”
“是我父亲取的,他是小学语文老师!”
我不自觉声音大了些,底气也足。
她纤眉微挑,诧异道:
“哦?我以为你是孤儿。”
“现在我的确是孤儿......但是,我三岁之前是有父亲的。他是华文小学的老师!”
说实话,对于我父亲其实我完全没有印象了,就连名字也是修女告诉我的,那时候我才知道,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原来是我父亲取的。
我趁着这个话题继续问:
“王小姐,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听说通常被收养了都要改口喊父亲母亲的,只是她看起来这样风华年轻,我实在叫不出口。
她听了后,慢条斯理划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好像我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似的,表情诧异地说道:
“我又没有结婚,当然是叫我王小姐,所有人都这样叫。”
我舒了一口气,她又笑着说道:
“当然了,如果我结婚了,你可以叫我,某夫人!”
我也笑了。
我顺势又提了一个请求:
“那、那我可以不改名字吗,我是说姓也不改?”
她将一只手拢在嘴旁,狡黠地朝我眨眼:
“随便你咯,其实我也不喜欢王这个姓。”
☆、(二)继承人
王曼阾带我走到三楼阳台上,月色中,维港的轮船闪着忽明忽暗的灯,她说,我是她的继承人。
她是中德混血,既继承了妈妈一头乌黑的长发,又有爸爸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娘家是书香门第,只有王曼阾的母亲这一个女儿,一家人的心血都倾注在她身上,我想她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才生得出这样的女儿,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家族本是德国的贵族,新时代到来之后,贵族皆逐渐落寞,他独自一人漂洋过海,在公园里见到泛舟的母亲,一见倾心,追求自由恋爱的他们很快结婚,生下了聪明美丽的女儿,取名曼阾。
男人头脑聪明,见过的世面也多,借用女方的资产做起了对外贸易生意,短短数年之间就站稳了脚跟,摇身成了当地富商,据说我们的修道院也是他出资修建的。
可好景不长,年轻貌美的女人早逝,男人也不再娶妻,只有这一个孩子。后来,男人也去世了,曼阾在二十岁那年继承了所有家业。
她没有孩子,所有的财产却需要有人继承。
远方不时响起汽轮鸣笛,我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你有孩子了呢?”
我不介意过我本来该过的生活,却不喜欢梦里南轲。
王曼阾撑在镂空栅栏上偏头看着我,曲起的两只纤细胳膊在灯光下莹莹发白,她肯定地说道:
“我不会有孩子。”
我隐约觉得她话中有某种含义,却不好意思多问。我看着这个女人,她是那样美,戒指散发出的剔透绿光笼在她侧脸,皮肤显得薄如蝉翼,这张脸愈发明艳。
“真好看......”
我由衷赞美,她却只是笑了笑。这样的赞美,她生平应该听过太多。
“这是宝石吗?”
她的视线也落在戒指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拨弄转动,笑着说:
“这是绿橄榄石。”
后来的那两年里,我过着一种全新的生活,早上司机会将我送到学校,这间学校里男女生可以自由地交谈,我觉得新奇又很有意思,如果让修女知道我成天和男生们在一起上课,表情一定会很精彩,想到这点我总是忍不住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