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蝉]非天(25)
“闲话就闲话!他有银子,有银子就能救你爷爷!”
“银子银子,你满口都是银子!”
“没银子你能活这么大?!这世上做啥事都得有银子!等有了银子,你爹也不用去那破庙求什么圣母,只要从镇上请来个大夫,一定看的好爹!”
那男子的妻子左右都不好说,只得向丈夫劝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喝点水降降火气……”
可那女儿却仍执拗:“为了银子,你就要把我卖了!与爷爷比,我就是这么不值钱这么贝戋的吗?!那你当初gān嘛把我生下来!”
那当家的一口水没喝,把杯子往桌上狠狠一砸:“说什么呢!个死丫头!”
“对,就当我死了,”女孩头一梗,“我就和王哥处了,你要不打死我,否则休想让我嫁鳏夫!”
说着她就把背篓往地上一搁,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回来、回来!唉……”男人的妻子追了两步,只得转回来把背篓里的小儿子抱起,向她男人道,“当家的,你何必这么大火气呢?”
那男人却把火气对准她:“你也是,她是你女儿,你怎么管教的!”
女的便不说话了,只管哄儿子。
不多时,他们家另两个儿子跑回来,还没进门便大声道:“爹,你是要把姐姐卖给鳏夫吗?”
男人拍桌子:“什么卖!那是嫁!”
“可是姐姐说你是卖!”
“那个臭丫头,她上哪儿去了!”
“跟王哥走了,说她不回来了。”
“那个畜生!”男人摊在椅子上,“真是气死我了!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的女儿!”继而破口大骂:“今日真是诸事不顺,我还去那庙里祈福呢,哪知捐了十文,自家女儿却跑了!什么狗屁庙,再也不去了!”
话音刚落,他一个儿子拖着鼻涕问:“爹,咱家这么穷,您怎么还有十文钱能拜庙的呀!”
于是这男人又扯着嗓门对儿子一通大骂。
就在这时,来了一对黑白无常。他们远远地站着,有些忌惮:“杨蝉,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她反问,“你们是来gān什么的?”
“这屋子里有人要死了,我们是来收魂的!”
“要死的是谁?”
“那家的老头……”黑无常指了指。
杨蝉见那室内一股死气,那爷爷的寿命的确将尽了。
杨蝉挪了一步,让他们进去,不多时,便听到屋里一声哀号:“爹啊——”
她静静地等在屋外,等冥吏勾魂而出。这艳阳的天,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乌云,蒙蒙地下起雨来。
这是不幸么?可是,那老头死去,于这户人家而言,便再也没有了负担。那女孩儿无需再嫁鳏夫,那个爹,也无需再把银子砸向药罐子。
然而那是个孝子,这样的结果,违背了孝子的意愿。
“什么圣母庙!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那孝子在屋内喝吼。
然而,她没有必要为一个凡人去违抗天命替他讨命。她只是没有应承他的愿望罢了,这,算得上是骗人吗?人间一幕幕,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故事,只是在这个故事里,她被斥骂了。
有人,与她擦肩而过。
一个男人,粗布衣衫,背着药篓,这是个乡野的郎中。郎中不请自来,推门而入。少顷,冥吏匆匆奔出,一边簌簌低语:“……此屋老者,命续十年!”
“恩?”
杨蝉有些疑惑,一个她未做的事,却被一个凡人做了。那么这个凡人,她定要好好地看看!
他甫走出,阵雨已收,阳光底下她一愣,立刻便认出他来了。
“是你……”她喃喃道。
那个她遇见过几世的男人,竟然又站在她面前了。
人生大起大落,本该归天的病人,忽然又获得了新生,那一屋子的哀嚎怒骂立刻化为喜极而泣之声。男主人追出屋外,边抹着眼泪边塞与那大夫自己所剩无几的银两。
“大夫,诊金!”他道,“挽救家父,感激之情无以为报!这些银子,劳烦您千万收下……”
“我并非是冲诊金来的,”那大夫淡淡地推辞,“你收回去吧,人无事便好。”
“可是……这……”
“我只是路过,救人乃是医者本职。你家境不易,这些银两,你自己收好。”
见大夫当真不愿接受,男主人不得不收回银子:“那好吧!但请先生一定告知姓名!”
那大夫再也推脱不得,只得说道:“我姓龙,单名一个延字。”
杨蝉盯着他的目光凝住了。
……
“……他答应我,临走前与我拜堂成亲,给我他们龙家一个名分……”叶琳琅道,“他们龙家,受了诅咒,个个都活不过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