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山(68)
沈寂和沈淮用过了后,就先离了席,留下族中晚辈尽情吃喝玩闹起来。沈致因是忙着府务,也早早退了席。
他最近几日都在忙着齐烁的事。当日父亲从凉州府回来,先行回了家,齐烁是一同到了国公府里。沈致找了个独门小院当即安顿了下来。而董胥被押入廷尉府大牢,廷尉和卫尉合力调查局董安呈一案。
这几日,沈致将齐烁的证词又过了一遍,命人和在甘州调查的核对,也大致有了结论。他想着过了这腊八节,便让这齐烁向廷尉自告其罪。齐烁这时无人依靠,便靠紧了雍国公这棵大树乘起凉来,每日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第三十二章 大司马府
第三十二章 大司马府
若不是两位姑姑反复的嘱托,估计沈致也不会到这大司马府中过来一趟。那管家将他招呼到了元骧客厅中,便去通报了,这也通报的时间太久了些,便是去沈府的时间也够了。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百无聊赖随着脚步出了门,踱到了院中。
这个小院即便是冬日,也十分别致得俗气,些许鲜艳的绸花装点着院中的几棵光杈树,粗壮的树干用金光闪闪的黄布包裹,在这寂寥的冬日色彩斑斓的有些恐怖。
沈致晒着暖融融的太阳,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人,随手拿起铺在地上的碎石,一块一块地向那些刺眼的花朵打去,打猎准不准是不知道,这里真是有的放矢,个个精准。不过绸花绑得十分结实,历经石子们的摧残,只是形状有些扭曲,还是照旧在暖洋洋的太阳下灿烂绽放。小院仅有的两棵树在一阵阵的打击下不断战栗,好在元骧缓步从后厢房里出来,家中仆役将沈致叫进屋去,解救了备受折磨的花树。
沈致小时候最是不喜这姑父,经常做些恶作剧,这让元骧对沈致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色。当然桀骜不驯的沈致,在祖父和父亲年久日深的家法下,随着年长有了很大的改观,至少在待人接物中,若是不熟悉的人看,还能看出几分从容优雅。可是在元骧眼中,沈致就是个小混蛋,长大了是个大混蛋,那高大的身形,微扬的头,再配上倨傲的眼神,就是躬身给他行礼时也压抑不住那傲骨嶙嶙的傲慢。
元骧嫌厌地斜眼瞪着他,盛气凌人道:“说吧,今日过来何事?”
“回元伯伯的话,腊月十六是元穆的婚事,沈娘娘也回府凑个热闹,见表兄身子不大好,和姑姑商量了,让歇到大婚后再回司马府,还望元伯伯见谅。”沈致的语气可谓是非常客气,但是那愈加扬起的头颅,挑动着的浓重双眉,无不昭显着对这位长辈的不屑和鄙夷。
元骧年轻时在京城撒风的战绩,比之沈致是有甚之而无不及,现在这仗势欺人的本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而再地重复轮到自己身上,这对于他是始料未及的。他强按下喉头喷薄而出的愤怒,讥讽道:“那元康虽说是元家子孙,但自幼跟长在沈家也没什么分别,再说了如今我和你姑姑二人已和离,元康也长大成人,回来不回来的,也是随便。”
沈致冷笑了一声,将手中还握着的一枚圆石子弹出,正中那摇摇欲坠的一朵红色绸花上,那绸花不堪这般劲道,堪堪随着飞石飞出去好远才落下。
沈致拢了双手在大袖中,笑道:“元伯伯家的这些树,还挺好玩啊!前几日,贵府管家过来传话,说是大司马想念孙儿。今日过来回个话,沈致这就过去见过大司马,告辞!”说完,起身大跨步出了门,似是躲避瘟疫般逃了出去。
沈致出了门,那元府管家在门外一直候着,接着跟着管家一路到了大司马元毅房内。
元毅病体未愈,仍然卧病在床,房内的火盆放了五六个,烘得这小小卧房闷得憋气。
沈致深吸了一口气,药味、炭火味、夹杂着汗腥随着吸气让他更是觉得难受。
元毅见沈致行了礼,忙叫了起来,将即将腐朽的身躯靠在床头,虚弱地道:“致儿过来了,康儿呢?上次府里人过去看,说是康儿的伤势还不宜挪动,现在如何了,伤好些了吗?”
沈致扶在床榻旁,换上了一副惹人怜爱的晚辈模样,轻轻地拍着元毅的背,让他缓着气,灿烂的笑容让这闷热的房间也光亮起来。他笑道:“现在我家中正在忙着嘉平的出阁礼,沈娘娘和姑姑说是再陪康儿几天,让康儿也图个热闹,待出阁礼过了,致儿便亲自照料着将康儿送过来。再说了,表兄伤了脏腑,还断了三根肋骨,还不宜挪动呢!”
元毅听了浑身颤抖起来,无奈、气愤、怜惜都写入苍老沟壑丛生的脸上,说道:“平日里康儿都在我这里养着,我那几日病着,竟出了这等事,是我没护着康儿啊!真是孽子啊,康儿是个懂事的,我元家也就指望着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