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敌为妻(67)
看着苏木通红的眼睛,沈行在心中腾地生起一股郁气,声音都冷淡许多。
他皱着眉,低声问:“哭了?”
苏木正在感念当初这群大学士还是对她嘴下留了情,闻言茫然转头,“啊?哦,揉的。”
“……”
一旁站着的傅鸿嗤的笑出声。
苏木瞥了他一眼,又回头看咬着牙脊背挺直,身子却颤颤发抖的傅凝。他的亲妹妹孤立无援,他却漠不关心,甚至还能围观看戏。
傅凝被扫地出门,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苏木兴不起多少同情。她还没能宽容到怜悯别人的罪有因得,但傅凝从此若想挽回名声恐怕并非易事。苏木瞥了一眼身边吩咐管家将傅国公所送之礼遣还回去的沈行在,沈行在大约要对傅家赶尽杀绝了,傅凝若要翻身更是困难。
“锦瑶郡主。”
苏木正要回府,忽然被人叫住。当时在国公府骂她的何生局促地搓着双手,脸上表情几番变幻,终于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对她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从前对您多有偏见,不明是非只因一己之见而随意指摘您,在下为自己从前所做之事向您道歉。”
苏木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默了半晌,缓缓开口,“足下饱读圣贤书,难道没学过‘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这就是足下所说的圣人训不敢忘吗?足下若觉得问心无愧,便当我原谅足下了吧。”
苏木抬着下巴高傲地扭过头。她一向睚眦必报,不去追究已经算十分宽宏大量了,凭什么她挨了骂还要做好人。
明明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内心定是委屈至极,想来自己曾经的话实在伤人至深,才让她至今都无法释怀。何生愈想愈是内疚,羞愧不已,“在下羞愧,往后一定痛定思痛,定将郡主今日之言铭记于心,时时提醒自己。”他复又重重一揖,面容坚定地踏出侯府。
苏木发着愣,沈行在站在她身后叹了一口气,“本侯邀何大人前来本有要事相商,郡主却将人劝回去了。”
“……这实非我本意。”她本意是想嘲讽何生,也不知道哪一句话触动了他,惹他深省了。
为了装可怜,揉眼睛时手下得太狠了些,现下又酸又涩。苏木用力眨了眨眼睛仍觉得不舒服,又想去揉,抬起手臂却被沈行在扣住手臂。
“怎么了?”
苏木抖了抖手臂,将他的手挑开,眼睛努力眯着,“方才揉眼睛……太用力了……”
沈行在微弯下腰,皱眉看着她的眼睛。她眉间难受得皱成深川,眼睛闭着,睫如鸦羽,将眼尾衬得越发绯红。
客人已被管家引去前厅,游廊只剩两人。沈行在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地覆住她的眼睛,指腹贴上眼尾的一瞬,柔软刷过掌心。
他忽然意识到这举止不合常理,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做,怔怔地看着自己覆在苏木眼上的手。
下一瞬手背便被人狠狠拍了一下,“爪子拿开!”苏木往后错开一步,一手拎着沈行在的袖子翻看他的掌心,一手手背蹭过眼角,“你想往我脸上抹什么?”
“……”手背已然被打红一片,沈行在抬手动作不重,苏木的手没有被甩开。发红的手背伸到她面前,沈行在似笑非笑,“郡主原来就是这样报答恩人的。”
“恩人?谁?小侯爷说自己吗?”苏木松开手。
沈行在啧了一声,颇为嫌弃地抚平袖上皱痕,“郡主以为呢?”
“那是我聪明,发现了你刻在圈椅上的提示,反应机灵,这才让傅凝露出真面目。”苏木理直气壮。
沈行在衣食住行讲究到令人发指,所用之物有一丝瑕疵便会扔弃,她坐下时摸到扶手上的划痕便觉蹊跷,细摸之下才发现刻的是“五云处”三字。趁翘腿之势装作无意往上看了一眼,轩窗处隐约得见几个人影。她常去五云处,自然清楚五云处能听见此处的声音。
“……”
他早该清楚和她讲理就是无理取闹。
“郡主言之有理,本侯这把椅子是前朝古物……”
苏木急匆匆地打断他的话,大拇指往上一竖,“小侯爷就是上饶第一大聪明!”
大聪明这词听着就不大聪明。
靖远侯无往不利,唯独在锦瑶郡主面前气死了也没法发脾气。
沈行在盯着她倔强竖起的大拇指,终是气馁,无奈道:“揉眼睛时不知道下手轻点?”
“得装成我哭了的样子才好。”苏木遮着眼睛闭目良久才算好受一点。她实在不会演戏,才出此下策。
“不必你为难自己,此事照样能成。”她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盈盈望着人要哭不哭时,像是受了滔天的委屈。这双眼睛适合笑如弯月,含不了一点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