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6)
他知道眼下的处境有多艰难,水就是活命的东西,比金银要珍贵。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见他没再喝水,自己舔了舔干燥的唇,宝贝地将竹筒收起来,她似打算走,又退了几步回来,细声细气地问道。
那小猫般的声音像生怕惊扰了他。
阮呦踮着脚尖,她该称呼他什么?
她抬眸看去,少年神色微怔,虚弱地抿着泛白的唇,漆黑的双眸微阖着,目光盯着晴空万里的天际,瞳仁空洞,滑过阮呦看不懂的情绪。
阮呦以为他还虚弱着没力气说话,有些懊恼自己太粗心,歉意地红了脸,小声道,“你、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药。”
她落荒而逃地转过身。
“阿奴。”身后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声线有些哑,似漫不经心。
阮呦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他懒懒地靠在板车上,神色厌厌的,好似精疲力尽。
他吐出那两个字,忽然轻笑一声,似在嘲讽,似无奈。
陆长寅的意识又有些模糊,喉咙涌出腥甜,他已经不是那个天之骄子陆长寅了,陆家倾覆,他也不配再用那个名字。
现在的他是奴隶。
阿奴,就是他的名字。
陆长寅眉梢悄悄染上戾气,苟且偷生受尽屈辱又如何,他活下来了不是吗?
活下来了,就是好事,他还在,陆家就会在。
阮呦先是愣了一会,黑珍珠一般的漂亮眼睛呆呆的,反应过来后才弯了弯眸,抿唇轻笑,唤了一声,“阿奴哥哥。”
那声音轻轻的,甜又软。
竟奇迹般地扫平了他心中骤然生起的戾气。
陆长寅怔了怔,阖上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嗯。”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出场~
第3章 她在哭
阮家出来得晚,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就更是落后了一大截,路上只偶尔能看见一两队结伴而行的陌生面孔过去。
他们脚程太慢,生生将三天可以走完的路程拖成七天,带出来的干粮也消耗了许多,这样下去要到汴城,遥遥无期。
地表被烈日灼烧得发烫,脚踩在地上亦觉得脚心正被地面炙烤着,阮呦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头被晒得有些昏沉沉的,她蹲在临时用石头砌的小灶旁熬药,等到竹筒里冒出缕缕白雾的时候,她才熄了火,用帕子包裹着取过竹筒。
哥哥他们都去找吃的了,照顾阿奴哥哥的担子就落在她身上,虽然阮雲极力不赞成自家宝贝妹妹跟外男接触过多,但大家都腾不开手得多找些吃的才行,也只有闷气地离开。
这些天阮呦同陆长寅接触得多,虽然他时昏迷时清醒,偶尔能够搭上几句话,阮呦已经没有最初那般害羞了。
她捧着竹筒走到陆长寅的身边,“阿奴哥哥,该吃药了。”
陆长寅身子不能动弹,她便用手肘轻轻枕着他的头给他喂药,只是好久没有净身,身上的衣裳传来一阵让人窒息的酸味,阮呦有些难为情。
陆长晏睁开眼看她,娇小纤瘦的身子裹着麻布短打,风一吹,那衣裳之下空荡荡的,贝齿咬着唇,小脸慢慢变红,埋着头不敢正脸看他。
他亦抿着唇,收敛眉心的煞气。
当是他将她吓着了。
阮呦原本是个很爱干净的小姑娘,阮家知晓她爱沐浴还特意给她做了个浴桶放在屋子里。
只是她身子不争气,曾经在木桶里泡澡还泡晕了过去,那之后娘就不让她泡澡了。
阿奴哥哥是外男,阮呦这会子心里便有些小别扭。
阮呦悄悄抬眸盯着少年眉眼,心里惊叹。
他眉骨俊朗,眉间倨傲慵懒,狭长的长眸眼尾微翘着,低垂着眉眼的时候扬起撩拨的意味。
喝药的时候,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莫名的好看。
阮呦只敢偷偷地瞄他一两眼,在陆长寅看过来的时候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挪开视线,徒留粉粉的耳尖。
在凤阳村里,她原本觉得哥哥是最出色的,村里也有好多家姑娘心仪自家哥哥。
这会见了阿奴哥哥,她又有些心酸失落,原来哥哥不是最好看的,又觉得惊艳,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好看的人物。
即使他阖着眼静静地躺在那儿,她都觉得阿奴哥哥跟她们不是一样的。
他比县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还要矜贵。
他跟她们不一样吧。
阮呦失落地垂头。
“呦呦。”阮雲跟着阮父他们回来了,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激动,小跑着过来,附在阮呦耳边悄声道,“我和爹捡到了好东西。”
说罢,他将身后的背篓放在脚下,拉着阮呦看,阮呦眼睛亮了一瞬,捂着唇压低声音惊道,“是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