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接你回家吗(9)
“我不检查,我现在要回去!”他声音很高,面容激动,比起甲亢患者情绪还要激烈。
两名中年男子劝了好一会田才再次坐下。
护士这时走向田,说:“叔叔,你把拖鞋换上吧,穿筒子鞋不舒服。”
“我不换。”他恶狠狠拒绝,“我要回家。”
“换上吧。”护士还在劝。
两名中年男子也劝。
田交流明显不配合,黄医生走向两名中年男子,问:“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我们是村干部,他家就他一个人。”其中一位男子笑道。
黄医生点头,没再多问,大步走去门诊室,那里有门诊医生。
新来的病人通常都由门诊医生问完诊,判定病人适合收入院,对讲机才会呼叫住院医生下楼接病人。
我没有跟着黄医生走,我打量即将入院的田。
护士一再要求他换鞋的举措激惹了他,田瞪大眼睛,青筋暴起,仿佛要打人。
护士语气便软下来,也害怕。
两名中年男子笑着说他不打人,却也没能劝下他换鞋。
四测因为田的不配合也没能做。
不一会黄医生从门诊室走出来,手上拿着门诊本,他又去前台取走田的身份复印件,然后走向田对他说:“我们带你上楼检查身体。”
田高亢拒绝,“我不要,我要回家。”
然而已经不容他拒绝了,保卫叔叔走近了他,大手锁住他的双手利落压至背后,同时肘关节压他肩背,推搡着他往电梯走。
黄医生和护士习以为常模样,跟上去一齐迈入电梯。
两位中年男子伫立原地观望,嘴上还说:“田,你先去跟医生检查身体。”
门卫叔叔则准备重启大门。
我恍惚跟上。
田被放在了监护室,他的入院检测暂时都不做,黄医生回办公室给他开了一支氟哌啶醇,控制他的兴奋躁动。
黄医生教我开化验单还有各种入院检查、量表,“虽然现在做不了检查,但都先开出去,让护士知道。”
我点头。
血生化、脑电图、胸腹CT等,都是很有用的检查,相当于给病人做了全面的体检。
“不过他支付得起吗?”我问黄医生,村干部都说了他没家人,又是农村人,别给人家钱包掏空了。
“有报销的,我们医院除了vip病人家里需要多掏些生活费,一般有保险或农合,一个月要不了几个钱,这几年国家对精神病投资很大。”
“不过那也要买保险或农合。”我说。
“嗯,不过比起治病,那些要不了几个钱,家里有这个病的都会买上。”
“也是,这么一想,小时候街上总是遇见疯子,浑身肮脏,翻垃圾桶找吃的,现在很少碰到了。”
黄医生笑着点头,“国家政策好了。”
之后黄医生书写田的病历,我熟悉业务,期间我时不时察看监控,起初田在监护室里不断来回走,嘴唇翻动,独自嚷嚷,后来也许累了,他仰面躺床,歇息下去。
中午午休时分,又来了一位病人,黄医生带着我下去,这次病人安静待在门诊室。
门诊医生看见黄医生的出现,递出门诊本,而后离去。
新来的这位叫四,是个流浪汉,也是由村委送过来的。
这位村委热情地向黄医生讲述四的事。
“……每天在村子里乱走,不干活,也不跟人说话。
“没钱了就偷别人的菜,背去菜市场卖,换来的钱就买东西吃。”
“他知道做买卖?”黄医生瞅了一眼四问,四面无表情。
“就知道偷菜、卖菜,会算钱,其余什么都不会。”村委尖声道。
“家里还有亲戚吗?”
“有,不是什么好亲戚,他低保户的钱都被姐夫骗去了。”
护士凑近四,给他做检查。
四很配合,或者说是无所谓态度,情感淡漠。
不过护士刺手指测血糖时,他本能收缩手指,却也没有情绪波动,淡定弯回手指。护士拽住,他也不挣扎。
“身上有钱吗?都拿出来。”简单检测后护士拍他问。
四没有反应。
护士把他拉起来,掏他裤兜。
四个袋子翻下去,有几十块钱。
村委啼笑皆非接过,在四耳边喊,“四,这钱我帮你保管,等以后你出院了我给你。”
护士扯掉四的皮带,对村委说:“皮带你也带走,这不能带进医院。”
护士还瞅了眼四的鞋,没有鞋带。若是有鞋带,护士也会将鞋带取下,直接让他球鞋当拖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