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373)
“吵嚷的幕僚今都何在?”
“一人已亡,是元擎的常随师爷。他的死,颇为怪异。”元平举说入府之后,重点都在盯防书房、议事厅等地,未料王府小戏园子会深夜起火,班主夫妇也被追杀,险些丧命。还好戏班子家什全,有人敲锣示警,兵士得以赶去。行事的共四个人,三个王府护卫加上那个师爷,其中一个和师爷在捉拿中死了,两个活口分头指认,都说是师爷指使他们的,原定是起火后趁乱逃出府去,不知师爷为何又起意杀人。事后问过班主夫妇,两人惊魂未定,皆道与这师爷并无恩怨,相反颇客气,裕王要听戏,也多是这师爷来传话。
这四人无疑都属乱党,常随师爷更极可能是大头目,那为何不急着逃匿?或说为何逃匿前还大费周章地要去杀两个戏子?——若只是为了制造混乱,可烧的地方多了,何苦绕大半个王府,躲过多少明卡暗哨去烧个小戏园子?不是想不开么?“先叫他们养着伤,我忙过了再问话。”元平举单挑出这个人、这件事来说,元成自是重视,只他要治丧,要与裕王妃母子交洽皇家对他们的安置旨意,要裁夺山庄叛军的生杀去留等等,等他腾出空儿来,已是十余日后,班主夫妇的伤倒是都好了。
“回殿下,小人夫妇的嗓子都在那场火里,被烟呛‘倒’了,说还勉强,唱是再唱不得了。”男班主一脸悲愤。
“说就行。挑你们拿手的讲给本王听听就好。”元成坐在裕王的书房里问话。这些天他问起些戏班子的事,知道这班子在府里十多年了,是裕王自个儿从外头买进来的,这些年也未加新人,男女班主还是进府三四年以后才成的亲,此外便讲不出什么了——除了裕王,府里没人爱听戏。见班主夫妻互看了看,颇有为难之意,挑眉,“怎么?”
“回殿下,王爷这几年只听《茶花缘》,可这是全本,不知您要听哪一折?”
“……王爷常听哪一折?”
“不定规。从前听《皎皎》、《漫漫》多些,后期听《惊雷》、《青史》……”见元成皱眉、莫名所以,男班主赶紧说明,“都是王爷拟的曲名儿。整本《茶花缘》都是王爷编写的,改过几回,三年前才定本……”
“那就讲讲整本儿说的什么吧。”元成不自觉地挺直了身,眼光过处,这回跟他出来、一直不离左右的燕铁八骑中的燕三和燕七无声退了出去。
“……是。这话本儿说的是群雄割据的时候,有齐、赵两国交战,齐国出战的公子莒英武不群,大败赵国。赵国只得将公主献给齐国国君,随凯旋的公子莒一道赴京。公主和公子莒年貌相当,情趣相投,在回京的迢迢长路中,暗生情愫。加之公主的义兄推波助澜,哦,忘说了,赵国是化外之国,男女关防不严,故这义兄并未把公主是要献给国君的当回事,反而处处鼓动,导致公子莒与公主陷入不伦之情。公子莒曾想与公主远走高飞,公主未允,怕她一逃,齐国国君会降怒于她的故国子民。公主进宫时与公子莒约定,她绝不变心,会设法激怒国君,令国君将她贬出宫廷,她再来找公子莒。公子也发誓绝不负她,会找时机求皇兄将公主赐给他为妻。他二人计划的甚好,不料国君也对公主一见钟情,当夜就召她侍寝,封为玉嫔。公主和公子莒各自悲痛,却还是断不了情丝。之后公子莒仗着是太后嫡子,又与国君亲近,时时以请安为名出入宫廷,与玉嫔私下相会。玉嫔也是言出必行,与他情深意笃的同时,处处违逆国君,短短数月被从嫔贬为贵人又贬为才人,公子莒大喜,觉着求皇兄把她赏人有望,得意而至大意,给玉才人送缀有她名儿的同心结时,被另一位早觉得他二人有私的贵人撞破,告到了皇后和太后娘娘处。好在公子莒预想过万一,当即诡称是倾慕与玉才人同名的一位女官,同心结是请玉才人代为转交的。公子莒以为他瞒过去了,谁知数日后听到太后责骂那女官痴心妄想。公子莒于心不忍,进宫替那女官申辩,太后屏退了人,怒斥他寡廉鲜耻,不孝不义——原来太后和皇后已看出那女官不过是挡箭牌,怕那女官信以为真误了终身,才严加呵斥。公子莒闻言跪求太后,既能对女官仁慈,就也成全儿臣的一片痴心,太后却道玉才人已怀了皇家的血脉,并苦劝他斩断孽缘,远离京城,并许诺可为他求娶赵国的另一位公主,太后则保玉才人的事不叫国君知道,保她性命无虞。公子莒听到玉才人的性命,再无法坚持,只得离开京城,远赴封地。”
“完了?”元成不动声色,后脊却是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