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33)
等了一阵未听到回话,安王不耐回头,“清远,你又神游……”神游太虚的话未能说全——骆清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侧,安王瞪了他一眼,“一声儿不出就站过来你要吓人哪!说说,哪个最出众?”
“清远不知!”骆清远收回了视线,无人看出它前一刻停驻何处。
“不知?”安王怀疑地挑眉,和太子元成极为神似的动作。
骆清远默然以对,眼眸深如古潭,波澜不惊。
“嘁!你长眼睛是做什么用的?”安王悻悻,“任谁都能看出杜尚书的女儿要……咦,清远,你不会也是这么以为的、却故作君子不说出来吧?心有定论却意图矫饰,这可不是君子所为!”猛地欺身向前,审视着骆清远的脸,“该不会……你对那杜小姐有意?”
“胡说!”
安王的言行都太过出人意料,沉静的骆清远再也不能沉静,勉强还记得礼法约束未说伸掌把安王拍到一边儿去,斥责之语却在手忙脚乱地后退的同时脱口而出!
“安王恕罪!”斥完了也觉出不对了,骆清远呆立片刻,到底只能轻叹一声,剑锋倚地,便欲屈膝谢罪。
“据实以告便恕你的罪!”安王却不需他行礼:他皇兄曾说平生最受不了的事之一就是被人告罪——他说那惩戒的不是犯错的人,而是看似掌握大权的人!
元成说犯错的人闯了祸后说声“恕罪”再一跪就可以听天由命了,而被求告的人却要思前想后百般为难:小事不必说了,自然是要恕的,所谓告罪便只是个姿态;大事呢?恕不恕?除非能杀了他,否则就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五内俱焚七窍生烟最后也得恕!谁占了上风?那口口声声要求“恕罪”的人!这还不是最糟的!要再不幸遇上那种能把天捅个窟窿的闯祸精,就更是一边要想着怎么扒他层皮一边还是得帮着去找女娲来炼五色石,谁更受磨难还用说?是以那来告罪的都是来折腾人的!
安王这两年对他皇兄这话是越来越有体会,很自然也就用上他皇兄的法子:对犯错的人不打不骂不罚,只要能换到自个儿想要的结果!现在他就想知道骆清远是怎么看杜德琳的,怎么能为了他一句玩笑就那么大反应!
骆清远跟着元信也有段时日了,自然知道这位年轻皇子的体性,稍稍迟疑,还是涩声相告,“德琳小姐是清远师门的二女公子,清远向视之为女弟。”
“哦,确实,”安王恍然,“我怎么忘了你是杜尚书的门生!要你对师门女弟妄加评议确是本王在强人所难了!”他爽快认错,只是紧接着就又露出促狭之色,“再说清远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罔顾婚约对别的女子动心?”
“安王取笑了!”骆清远面无表情,手中的剑却是握得紧了,似怕不小心会脱手。
安王笑起来,“不是取笑,这是在夸你!”边笑边再往甬路上望去,却只见花影寂寂,林木幽幽,那群女子已经出了紫仪门,不由露出憾色,“怎么走得这么快!我刚想到有话要问她!”
这个她不言而喻是指杜德琳了。
“什么话?”骆清远眸光微闪,“清远可以代劳吗?”
“是……”安王话到嘴边却卡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是、忸怩?!“罢了,待我过后再去问她,是一件……只有我和她知道的事!”
“是,殿下!”骆清远恭敬行礼,默默随安王重回场中,不知是不是练得太久累了,一柄剑再举起来的时候竟像是不能承受的沉重……
第20章 赏鉴(中)
当安王和骆清远在骅骝台上看着德琳等人离宫的时候,傅尚司为首的四命妇正在凤鸣阁——皇后处理宫廷内务专用的轩宇里对今日入宫的诸位小姐一一进行点评。
“娘娘,这是婢子的副史所报七个丫头的言行,当中……”傅尚司展开副史呈上来的折子,预备从头说起。
“不该是八位吗?”凤案后的仁慧皇后听出不对,出言打断。
“哦,婢子忘了说,小姐们是八位,丫头却只得七个。”傅尚司笑着把瑶筝没带丫头、和德琳借人的事说了。
“这位小姐的心可也太粗了些!”一样是人过中年,可看着却比另三位命妇年轻的华尚食第一个摇头,“说起忠勇侯家的这位小姐,娘娘,婢子还真是见所未见!您问她们几个,婢子设计的好好的那钞珠圆玉润’让她给搅成什么样!”
她说的是皇后赐宴中的事,傅尚司她们当时都在场,闻言笑了起来,连桂尚服的千年冰山脸上都现出一丝笑纹儿,仁慧皇后虽不知何事,可也不由含了笑,“她做什么了?”
“她……”华尚食挣着身子刚说了一个字就泄了气,恰好看到坐在她对面的容尚仪这时候罗袖掩口半低头,便没好气地冲她去了,“还笑!若不是为了你方便,我倒用想出那么阴损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