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280)
“说。”
元成剑眉微扬,霍项看他神情,知他已大致猜到了——从行宫回来拆阅了萧先生来书,他便提出了三项揣测,如今各地龙隐查探的结果正与他的第一个揣测相符……不过他猜到的是方向,过程和细节是无法揣测的,霍项把得到的消息一一回禀。
霍项言简意明,元成听罢微微阖目。再睁眼,他眸光深邃,道“继续”,霍项明白是要接着盯下去,应了“是”,等着元成下一个指示。
“让萧先生回来吧。他的安危……”
“殿下放心。”有龙隐与他汇合了,何况萧先生本身就是高手。
“陆参将他们有消息?”
“还被暴雨阻在陈水以南,就地驻扎,倒是便于伤员休整。”
元成微点了点头。见他再无话,霍项从袖中取出个书札,双手奉上,“行宫来的。”躬身行礼,利落后退。元成只来得及“啧”了一声,霍项已退了出去。元成无奈,启了封缄展开信札,方看了几行面色便沉了下去……半晌,他起身向外,刚率人捧了膳食过来的李申急得直唤,“殿下您去哪儿?”殿下这多少日子都起早贪黑的,用膳也没个准儿,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曜华殿。”元成扔下一句,人已去得远了。李申赶紧叫陈升带人跟上去伺候着,自家望着乌沉沉的天色叹气,“这是要下雨啊。”
李申这边儿日益忧心,行宫里,墨莲的心绪也阴郁的一塌糊涂:太医来了三四天了,小姐的眼睛看不出起色,她私下里瞧着,两个太医都有些急了,那天和瑾言不知说什么,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好。小姐倒是什么也不说,整天该喝药喝药,该针灸针灸,史姑姑或沁公主来问起,她都笑着说强些了、一天天见好,她瞒得过她们,哪能瞒得过她这个贴身丫头?要一直这么下去……
墨莲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侧卧在美人榻上的德琳向她抬起脸——天天针灸完都是一身薄汗,问过张时景,说收针一个时辰后可沐发,忙不迭趁今日阳光好洗了个头。
“没什么。”墨莲掩饰。
德琳翘了翘唇,未追问,举袖遮在面上,慵声道,“秋蒲这主意倒好。日头晒着我都想睡了。”秋蒲说后院里清静通风,又有古树半遮半挡着日头,晒头发最好不过。此时看果真不错。
“那您就睡一会儿。这头发也才半干。”德琳的头发黑亮浓长,从美人榻的靠背上搭过来,都垂到了地下铺的方毯上。墨莲放下巾帕,用犀角梳一点点儿地梳顺,“我先给您通一遍,一会儿再给您按按头,保您睡醒了神清气爽,耳聪……身轻。”
“嗯。得你吉言。”德琳应了声,再未言语,不一忽儿还真的睡了。墨莲停下手,看着她袖下露出的尖尖的下颌,眼泪毫无防备地就掉了下来,刚要伸手去擦,却被人按了肩膀,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刚张口,那人却对她摇头,深沉的眉眼凝在了德琳身上。
墨莲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痛惜,这令她站起身来,让出了自己的位子。眼看着那人坐在她倒出的杌子上,拿过她放在一边的梳子,慢慢地一下一下替德琳梳着发,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一回头,见瑾言站在回廊边,神情也是悱恻,见她望过去,点头示意。墨莲略迟疑,还是轻步过去。俩人退到室内,瑾言轻叹了声,“殿下,也是可怜。”墨莲仰头望着梁柱,忍着眼里的泪,“我们小姐不可怜吗?”瑾言再无话。
德琳不知自个儿睡了多久,醒的时候觉着还有梳子一下一下地顺过头发,不由笑了一声,“好啦,不用梳了。”觉出墨莲果然停了手,才又懒懒地道,“我刚刚儿做了个梦……梦见还在尚书府,三小姐院子里的合欢开了……淑琳丫头也在……和我拌嘴……三妹妹笑我们,说合欢是去嫌和好的花,我们却在花下怄气……莫非我这辈子再见不到她们了?才在梦里……”
“别胡说!”元成再忍不住,伸手要去捂她的嘴。德琳却惊异地支起了身,“怎么是你?!”
元成扶了她一把,沉声,“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瑾言传信回去,说药石无效,詹聿怀也失了把握,请求派更好的太医。詹聿怀、张时景要不是最好的,哪还有更好的?“不都说了要宽心、顺气、平忧?你总这么忧思……”
“没法子不忧。”德琳垂目——再用力地睁眼也看不见,是以在不知不觉中,垂目成了习惯,“我反复地想过了,那天您说殿试题目是陛下和几位大儒分头拟定的,那怎知题不会是从几位大儒的渠道漏出去的?按说几位大儒亦有嫌疑,为何他们都置身事外?还有民怨,此事既无定论,民又从何而知?若是有人借机鼓动,那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