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78)
杜氏兄弟到了近前要行礼,元俭拦下了,笑说自家是不速之客,不能再受主人家的礼,兄弟二人便只是作了揖。再转向元沁,元沁脱口道“我是来看教习的”,言下之意她来此与他们无干、不需他们见礼。杜昭曾在巡游合练期间见过元沁几次,对她的率真有所了解,见此不以为怪,杜晔却未能如他一般,虽经掩饰,眉目间还是露出些惊异,元俭已然发觉,微微地笑,“恭敬不如从命吧——这可是我们最‘三从四得’的公主……既免了她的礼,那郡主的礼也不必行了,问个好就罢了吧。”
他一句话免了许多繁琐,众人都觉欣然,除了寿昌公主元沁。“王兄,谁说我是最‘三从四德’的公主?”她过后悄悄儿问元俭,一脸的心虚、别扭、不自在。
“不是吗?”元俭疑惑,“你不是从不循规、从不蹈矩、从不讲理……”
“那‘四德’呢?”木槿已笑出了声儿。
“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惹不得。”元俭早有准备,脱口而出。
“你!”元沁的样子直像是要和元俭对命的了,木槿收不住笑,可又不敢太忘形,忍笑忍得双肩直颤,杜氏兄弟都知趣地转头他顾——可想都能想到他二人亦在失笑,德琳心中叹宁王这“三从四得”实在出巧,可不能不先替元沁解围,“殿下,若公主真是您说的这般,那就是德琳未能尽好教习之责了,实在是惭愧之极!”
她极其恭敬诚恳地俯身认错,元沁却看不下去了,顾不上要跟元俭怄气,一把拉起她直摇头,“哎呀,教习,你真是白聪明一世!他是在拿我取笑,你怎么还当了真?!”
“是么?”德琳状似混沌地望向元俭求证,元俭点头称是,眸中隐隐的笑意尽是赞赏。杜昭此时“恰好”回头出声,请众人先去轩阁中小坐,说等天色暗一暗再赏灯会好些——白日观灯实在无异于嚼蜡。
元俭闻言举步,元沁却不假思索就回绝了,说想要随处看看,边说边暗捏德琳的手。德琳以为她是刚被元俭打趣、一时在杜昭兄弟面前抹不开脸,谁知几个男子离开后,她当头就是一句,“这几天有没有人来给你提亲?”
德琳好好看了看她才确认她是在说正经话,微微吃惊,“没有。”凝肃了颜面,等着元沁说因果。
原来是永安王妃前日进宫见皇后娘娘,盛赞元夕夜里几位教习的仙姿,尤其对德琳和燕云秋的端庄、大气赞不绝口,转弯抹角的打听她二人的为人禀性,“后来她就说起永安王世子如何的勇武勤孝来,也亏她说得出,谁不知那位世子就是个酒囊饭袋?她的意思……”
“教习要在宫中当差三年,王妃应知道吧?”德琳对元沁口中的永安王妃并不陌生:那是京中出了名的精明厉害人,有刻薄的说就是她精明太过才摊上了莽夫蠢子——永安王也就罢了,不过是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能与人撂起跤来而已,那永安王世子却是人尽皆知的不成材,二十四、五岁的人了,大字还不识得几个,飞鹰走狗、欺男霸女倒是行家里手。可就这么一位混世魔王,永安王妃却爱如至宝,放言一定要为他娶最出众的大家闺秀为妻。这话在从前都是笑料,可如今她在皇后面前露出话风,德琳不能不叹她的敢想敢为,只是,皇家刚大费周章把她们选出来、她们刚开始履行教习之职,她就打这样的主意,是否太不合宜?
“我也是这么说!可我母妃说道理是道理,落到实事儿上总有例外,要是永安王妃把话说得婉转些,慢慢地请皇后娘娘先指婚、等到教习期满了再行婚娶的话,皇后娘娘或许真不好驳她的面儿——母妃说永安王的祖上对我朝有大功……”
“那王妃怎么说的?”德琳心中发紧:她也听说过永安王的祖上散尽家财助□□皇帝起兵的事,异姓王能够世袭爵位的放眼整个天启王朝也只有他们一家而已,可如今这些都不紧要,要紧的是永安王妃到底怎么说的、皇后娘娘又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母妃说王妃正说世子如何如何的时候,华姑姑进去献千层如意糕,母后便请众人先尝点心。众人尝了觉着好,有人问她那一层一层的都是什么馅料,一来二去就把话岔得远了,再之后父皇有事找母后相商,母妃她们就都退出来了,永安王妃跟着也辞行出宫了。”
“这是说……永安王妃并未明白说出请旨指婚的话?”德琳的心略觉安定,“那是不是……”是不是她们错会了永安王妃呢?
“不是!”元沁看出她在想什么,“我母妃的胆子那么小,没看准的事她哪会乱说?她还说王妃这次没把话说出来,只怕不能甘心,保不齐过后什么时候能再跟皇后娘娘提——我倒不怕这个:皇宫不是她家,不是她说进就能进的,她要见母后总要有合适的由头,那可得慢慢等着了。我怕的实则是教习你、还有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