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7)
“殿下说笑了!”德琳无声叹气,三国时的吴下吕蒙能三日不见、令人刮目相看,她如何能当得起这句批语——无论他此时用这个典故是为了褒她还是贬她!“醉仙居中的邂逅太过突然,德琳一时失措,若有冒犯之处请太子降罪!”她当日不见礼是为他所允了的,过后他赐茶也当是并未介怀,今日忽以旧事相责,她也莫可奈何。
德琳以为她把腹诽掩饰得很好,未被外人所见,岂不知她眉尖的轻轻一蹙已落在金线罗衣的人眼里,再听到她嘴里无关痛痒的那么一句,元成本已沉寂的眸光就微微一闪,继而变得深邃起来,从眼睑下审视着德琳,他漫不经心,“是我说笑么?我却以为是尚书小姐言不由衷在先!”
他未改对德琳的称呼,但许是未再以“本王”自称,口气听起来竟与此前截然不同,德琳是一直小心防备着他会再有什么更刁钻的责难的,不意他却柔和下来,满心诧异,一时就接不上话,元成看她忽然语塞起来,大感有趣,墨亮的眸子盯着她,好声好气地道,“八年前的时候你敢跟我对嘴对得不亦乐乎,怎么这些年人长大了胆子反而小了呢?”
“德琳当时无知……”
德琳话未说完——被元成摇手止住了,他笑笑地看着她,一副看穿了她的模样,“不觉得又绕回你方才的话上去了?”
德琳一想,确是如此,自己也觉得好笑,况且元成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一味虚言推搪倒像是惺惺作态的了!“殿下,德琳今日‘多礼’与胆识无关,不过是身份使然!”既是他要一再追问,她就直陈原委好了。
“什么身份?”
“殿下是储君之尊,德琳是臣下之女,伦理纲常,德琳都应当谨遵礼法!”
“你又不是今日才知我是储君!”
“但殿下唯有今日是直接以太子身份示人!”
德琳一语既出,帐中两人一时无话,元成脸色略变,片刻后才扯了扯唇角,“德琳小姐之意是你要恭敬以待的是‘太子’这个身份,却不是我这个人本身?”
德琳无言,默默俯身为礼,却听几案后的人轻笑了一声,“还好!”
还好?
尽管元成的声音听起来确像是愉悦的,德琳却不敢就信,只是她来不及探问——内侍匆匆入帐,“启禀殿下,平卢李昊瑱求见!”
“李昊瑱?”元成诧然,他不是和威远将军夫妇半个时辰前刚离开长亭的吗?为何去而复返?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与《庶出》重合的故事到今天就告一段落了,此后太子和德琳将是绝对主角~
第11章 长亭(下)
内侍挑帘,李昊瑱旁若无人地大步而入,身上、脸上似乎还蒸腾着汗气,元成此前一直都是闲散地踞坐于案后,见此不光人坐正了,连神情都肃然了,行完礼的昊瑱一看他像是眈眈相向的,倒吃了一惊,“殿下?”
“昊瑱,何事?”元成不答反问。
元成的声音虽沉却极是镇定,一双利眸审视着昊瑱,精光熠熠,昊瑱被他盯得发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家,醒觉是自个儿的风尘仆仆令人误会了,不由得笑出一口白牙,“殿下休怪,我不过是来报个讯儿!”
他这一笑令帐中的气氛顿缓,回过神儿来才让人觉得他急惊风似地冲进来的那一下挺欠抽的——看起来像大事不好、广厦要倒似的!元成瞪了他一眼,“说!”
“我三哥让我来禀告太子一句话,是我小嫂子跟他说的!”
昊瑱笑呵呵的,德琳一听他提到容琳,不自主就集中了精神,关切地听着,元成瞥了她一眼,依旧看着昊瑱,“什么话?”
“勿忘归簪!”
昊瑱这讯儿报得很好,四个字一字不差,确是容琳和李昊琛所商定的,并且他口齿清楚,声音洪亮,断无叫人听不清或听岔了的可能,只是他这话一说完,帐中原有的两个人可都象没听明白的:德琳小姐微低了头,仿佛这话与她无关,元成太子面无表情,眯眼看着他,象在估测他有多高!
昊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亲家姐姐以簪为凭求见,他亲眼所见内侍是呈给了太子的,要说亲家姐姐人在帐外不知其下落尚有情可原,为何太子也象不知那回事的?看来他真象小嫂子所担心的是忘了!昊瑱轻易得出结论,想着要提示元成一声,却还不等开口,先被元成拦了话头,“你说是威远将军让你来传话的?”
“是!”
元成无语,昊瑱看着他难辨喜怒的神色,隐隐觉得三哥好像是捅马蜂窝了,正回想会是哪儿出的岔子,却听元成蔼声,“昊瑱,回去告诉威远将军,说我多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