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6)
第10章 长亭(中)
“谢太子体恤!”德琳正色,“太子国事繁忙,愚姊妹不……”
“尚书小姐怎知我国事繁忙?”元成含笑,语声蔼然。
帐中无人应声,神色却各异了,唯有太子如常,还是笑意温煦,“尚书小姐坚辞莫非是信不过本王的诚意吗?”
“德琳不敢!”德琳垂目蹲身行礼,避开了元成有些迫人的目光。
元成俯看着恭谨行礼的女子,似大感意外,只是眸光一暗一明之间,已然又是笑面,“既如此,那你就从命吧!”转首回顾,已有内侍上前来引路,元成当先而行,众人皆随着他出帐,容琳落在最后,忐忑地望了德琳:“二姐姐?”二姐姐和太子是旧识么?为何他们言来语去间象大有玄机的?且看太子的声气,依稀像是不悦的了,二姐姐可有所觉?
“无事。”德琳抚慰地对妹子笑了笑,携了她的手随在众人身后。目光无意中落到领头那人的身上,心竟窒了一窒,模糊觉得那器宇轩昂的背影怕是从此就要矗在她面前,躲也无处可躲了……
“尚书小姐还在想着要怎么回拒本王么?”
威远将军夫妇一行的车驾已经没入苍天荒原交界处,长亭送别的人还无返城的意思——内侍来请过元成的命,名唤李申的中年内侍总管先发了话,“急什么?殿下难得出城,正好体察一番郊外民情,且等把营帐都拆撤了再来请殿下登车不迟!”
那李申似是极知太子心意,他一番话说出来,倜傥的太子殿下仅是笑笑地说了句“你想得倒周到”便无二话,显是默许了他的安排,于是众人又都回了大帐。
太子不急于回宫正合振轩之意,借机向那徐兴祖请教一些文章上的事,徐兴祖并不倨傲,不光一一作答,还自动说起些名人轶事,旁征博引极是生动,连淑琳都听得兴致盎然:容琳、德琳两位小姐对徐兴祖的观感皆不甚好,容琳走前更告诫淑琳过后要给振轩提个醒儿、让他最好少和徐兴祖来往。淑琳一见两位姐姐都那么郑重其事,不敢轻忽,索性寸步不离跟着振轩,听他们两人都说些什么。后来徐兴祖说得兴起,邀振轩到偏帐铺排笔墨以作诗词酬和,她也跟着过去了,生怕振轩不留意会吃了徐兴祖的亏,如此一来,就把德琳单留在大帐里和元成相对了!
德琳对那李总管的话是将信将疑的——她却不信人烟杳茫的郊外有何民情可供体察!心中虽有警醒,还是想不到元成会开门见山来那么一句,一时不得更好的主意,不自主就先俯下身去,“德琳不敢!”
德琳是顿了下才回出话来的,元成看着略显仓惶地行礼的人,斜挑了眉眼,“不敢?那是说尚书小姐心里还是不情愿的了?”
从德琳说不用他的车驾,元成便一口一个“尚书小姐”,德琳不敢说这是不是含了讥刺的,要换个情境,她并不至落了下风,只是今日不同往时,她除了避过他的锋芒并无良策,“德琳并无此意,殿下明察!”不管是出于一番好意还是单为了证明君王的一言九鼎,他是断不会收回成命的了,她亦打消了做徒劳之争的念头。
“果真么?”
“殿下面前不敢虚言!”元成未说免礼,德琳不能起身,再福了一福,倒已是素日的大气从容。
元成却皱了眉,笑道,“起来吧,怎么忽然就如此多礼了?”
“谢殿下!”德琳又行了礼才起身,袖手端立,面色沉静,象并未听出他意有所指。
元成本欲相扶,见她如此便把伸到一半儿的手又缩了回去,微蹙了眉峰,“你果真是杜德琳么?”
德琳诧异抬眼,正对上元成像是高深莫测的脸,不便再回避,只能强自镇定,“殿下何出此言?”
元成细细地看了她一阵,慢悠悠地开口,“闻说尚书小姐有敏慧之名,如何会不明我‘何出此言’?”
“德琳愚钝,恳请太子殿下明示!”
德琳又一次恭谨弯身,元成挥手,“免了吧!”炯然双眸中隐隐有了丝疏离,“从前该见礼时你颇有些‘天子呼来不上船’的风骨,如今却转而信奉‘礼多人不怪’了吗?”他摇头,微哂,“还是,本王原本就看错了人?”多年来他总以为她是与众不同的,看她今日的种种应答却并未脱却寻常窠臼,莫非竟是多年前的记忆出了错令他高估了她?
元成此时笑意敛去,人虽还和德琳近在咫尺,却已然象是居高临下的了,德琳被他问得心中一凛,略转念,小心地回他最初的诘问,“回禀殿下,斯时德琳年幼无知,行事言语间难免有所冲撞……”
“是么?”元成漫声,打量德琳的目光愈加清冷下去了,“那醉仙居的一面又怎么说?莫非尚书小姐的意思是那日依旧年幼无知、今日突然就年长知事?那敢问尚书小姐如何才能变作吴下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