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60)
沁、槿听到这话才都露出些笑意,元沁手按着胸口道,“这曲子还是光听前半段的好,到后头太揪心了,教习,你怎么能爱这样的曲子?”
德琳笑道,“因为德琳知道世间万事没有一帆风顺的。圣人不是说了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凤凰也一样啊,这首曲子就是告诉我们,凤凰并非我们所以为的生来就能一飞冲天,而是也经受了磨难,只是磨难中不改其志、不损其度,经受住了风雨才有最后的凤舞九霄,百鸟相从——这也算俗话说的‘根苦果甜’了。”
元沁道,“不过是一首曲子,听出跌宕起伏、喜悦哀痛也就罢了,偏你还听出这么多的道理!不过王兄,我看教习的话像是都说到你心里了,怎样,你是遇到知音了?”
她口中喋喋,得意之色可是瞒不住人的,元俭淡笑着望了望德琳,未答言,只把《凤翥》又从头弹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的诗与歌是不分家的,诗、词都可以唱,这一点不是我杜撰;
《梅花落》是笛曲,琴曲有《梅花三弄》,元俭改曲之说是我依此牵强附会~
《太古清韵》和《凤翥》都是子虚乌有,请各位一笑而过~~~~
第78章 盛会(上)
腊月过半的时候,宫学里的课停了——年近了,别说学的人,连教的人都定不住神儿了。元成体察众人之心,禀过了帝、后,索性告诉各人都回去整纳书箱,且等过了二月二再复学不迟。
这事若搁在以往,元沁之类贪玩儿的公主能欢欣好一阵子,今岁却不同,她们全被另一件大事牵去了心神,整日里津津乐道,翘首以盼,谁还在意这些书不书、课不课的了?
那件大事实则是桩喜事:宫中的星官和卜官日前各自推演出嘉德三十年、亦即就要开始的一年是大吉之年,天启王朝自此万象益新、国运将更形昌隆。嘉德帝闻此大悦,钦准了群臣所奏,赦狱、免谪、恩封,预备初一率百官行祭天大典,初三帝、后、太子斋戒为万民祈福,正月里宵禁全部推迟,元夕前后三日内更是放夜,许百姓通宵游乐。这些也都还罢了,最最让深宫里的人心心念念的是元夕夜帝、后将亲临城头赏灯,与民同乐——既是同乐,亦即皇家并不光是观赏,还要参与其中,这参与的方式就是:皇家届时要装扮花车巡游全城,为民助兴!
这是天启王朝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难怪消息一出,朝野轰动,内宫里的人想到可借此一睹民间灯节的盛况,无不是心向往之,都恨不得一脚迈进正月里去,却想不到日子要真过得那么快,操办此事的人能不能忙得鼻口串血。
承办巡游之事的是宁王元俭,也算在众人预料之中:年节下的典仪繁多,太子元成要襄助嘉德帝,分身乏术,剩下的几位成年王爷中,有的年资尚浅,有的秉性中庸,论才德人望处事老练的,还真无人能出宁王其右,更难得的是他又有闲——他的婚期定在二月下,一应都是旁人在忙,他只需等到正日子与会也就是了,在此之前正好把这桩盛事接过去,也算两全其美了。
仁慧皇后原怕他身子尚虚当不得劳累,详细问了太医,听到说宁王现今只需按时服药固本,并无实症才放了心,还是格外叮嘱多挑些人从旁辅助也就是了,自家万不可太劳神,宁王笑着应下了。
元沁听说了这事,拉着木槿和德琳去给元俭道喜——她如今是走到哪儿都离不了德琳了。元俭的总管费礼海听到小黄门报的讯儿,亲迎出来引着她们一路入内,直到元沁说费内官自去吧,我听到王兄的琴声了、认得路,他还有些迟疑,看看写有“未雨阁”三字的轩室已在眼前,这才行礼告退。
元沁等他走了,对另二人摇头舒了口气,“早听说这费内官是个闷葫芦,今儿我算领教了,被他禁锢得除了端个公主架子都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德琳和木槿闻言失笑,都心有戚戚:这位内官从露面就只说了“公主有心了”几个字,偏偏举止进退还都恭谨周全,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儿,也实在是他的能耐了,“王兄这时候还有心弹琴,看来是胸有成竹了!”元沁不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多费神,略听了听,循着琴声从侧阶踏入回廊。
“弹的还是《蒹葭》。”木槿细声补充。
元沁愣了愣,笑起来,“王兄这琴弹得不是地方,他应该到李勋官的府上去弹,教习你说是不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二人这是在拿元俭的婚事取笑他了,德琳自然不能跟着她们放肆,笑着道,“此‘伊人’不见得是彼佳人,”看元沁要跟她理论,偏一路说下去,不叫她插嘴,“其实凡是苦苦追寻、意图拥有的东西都可以是‘伊人’,一样儿才能也好,一样儿美德也罢,或许只是心里的一个愿望,套在这上、下句里不都能说得通?宁王殿下溯洄从之、溯游从之的或许只是如何才能办好元夕巡游的事,那便是他的‘所谓伊人’了,郡主您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