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08)
“就猜你会这样子。”骆清远垂目去整理案上的用物,虽不看她,语声中还是带出若有若无的低喟。
德琳因他的轻叹而心弦微颤,略一停顿,还是勉强笑了笑,“听你的话意,似乎不是才知道这桩事?”
“总比你知道的早些,”骆清远并未否认,“谕旨是秦少监起草的,他过后告诉我了。”
“秦大哥?”德琳讶然,“他不是琅嬛阁的主事?怎么还能替陛下拟旨?”
“那天正好他值夜。再说他从前就是做这个的。不过他为人有些恃才放旷,后被人抓了错处,陛下把他贬到琅嬛阁,应是叫他思过的意思。”对秦简的事,骆清远不知是不解其详还是不愿细说,寥寥数语带过,还是归到和德琳有关的话上,“他倒说你这样是好事。”
“好事?”
“嗯。免得成为众矢之的了。他说宫中水深,还是先求平安,再求令人刮目相看的好。”
德琳闻言停下了筛茶的手,仰目去看骆清远,骆清远对她肯定地点头。德琳默想了想,对他露出了笑意,轻声道,“替我多谢秦大哥吧……不管怎么说,多谢他为我想了这些!”
看着德琳舒展开来的眉目,骆清远的面色也慢慢地柔和下来,微笑了笑,并不说话,只以手势指点她如何碾茶省力,德琳看着他的动作,心领神会,照做给他看,换来骆清远的点头赞许……
两人心无旁骛,各据一角的燕云秋、韩颖也知各自身上的责任重大,都自顾练习不辍,几个人谁都未看到太子何时悄悄地来了何时又悄悄地走了……
第57章 拈酸(下)
冬日昼短,加之“赛墨”大会又迫近眼前,骆清远和燕、韩、杜三位都知可供他们教、学的时日并不充裕,深恐因此辜负了皇后娘娘所托,故有志一同,每日过了午便早早聚到芳德苑,教的人悉心相授,学的人不吝余力,每每练到天光暗淡方各回居所。如此几日下来,三人技艺都有长进,骆清远看看底子都扎实了,这一日就把三女召集到自个儿的案前,教给她们“茶画”的技巧,却是正示范着,就听有人笑道,“少师,这等绝技你一便也教教我们可好?”
众人一听这话音便知是安王元信来了,循声儿望去,多少都吃了一惊——安王口中的“我们”并非他和等闲人士,走在他头里的分明是一身常服的太子殿下!
德琳在看清来的是他们两兄弟时便欲敛束眸光不复多看,谁知闪目之间却觉着异样,再一凝神,果见还有一袅娜的女子身影被宫娥簇拥着随在他们身后,略加辨认,想起是在东宫夜宴时有过一面之缘的木槿郡主!
不解这三人为何会结伴而来,眸底余光却清晰地觉出正有别有用心的眼在上下审视着自个儿,德琳心以为自个儿知道那是谁的眼光,顿时心中生恶,不肯让他就这么为所欲为,偏循着那视线直望回去,触目却是安王的笑脸,不觉因意外而怔住。元信也不意自家的小动作被她抓个正着,又是吃惊又是尴尬,脸上神色好看得紧,不过只是一瞬间,转眼他便若无其事了,一本正经地对德琳点头致意,唯有笑容是近乎于开怀的了。
德琳被他笑得心生狐疑,却不好问得,看周围人都在行礼,便跟着蹲身,口中只道“见过太子殿下、安王殿下!”
太子元成对这一幕似毫无所觉,只对众人道“免礼”,并未单去看哪一个人,似是无意中瞥往德琳的视线也因她正低头行礼而就那么滑了过去,等众人都直起身来才往一旁让了让,对骆清远似笑非笑地道,“清远,你看本王把谁给你带来了?”
骆清远显然并未料到会在此见到木槿郡主,直到木槿郡主含羞带怯地上前向他问好才平复了愕然之态,略嫌僵硬地先给她回了礼,面容平板地去问元成,“殿下,清远不知……”
“是母后的好意,”元成似已料到他要问什么,“裕王府荒置多年,木槿回京前不过是简单清扫,勉强能住人而已,让她一个女孩儿独自住在那里,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清远就算有心,你们毕竟是未婚夫妻的身份,也不便随时看顾,因而母后传命,要木槿从今日起搬到宫里来住,日常也好和乐平、寿昌她们做个伴。怎么了,清远?你怎么还发呆、不是喜极忘形了吧?”
“殿下取笑了!”骆清远的面容还是平板,眼眸却一迳深邃幽暗下去,“清远只是太过意外!”直视着元成即将展开笑意的俊颜,他声音清冷,“殿下,诸位小姐在场,清远汗颜说及私事,不知可否请殿下移步说话?”
元成扬眉,目光和骆清远的碰在一处,无人看出那宛如短兵相接,更遑论看清其中的攻防转换,“清远说的是,是本王孟浪了。”他痛快地向清远致歉,不光未露出丝毫狼狈,反让人觉着他有股坦坦荡荡的君子之风,“稍等,我先把郡主安排妥当。”他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