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描描回头看去,紫竹院内有微风飒然,千杆竹影枝叶婆娑,本是天清气朗,可不知为何,瞧在她眼里却是浓荫乍起,风过剑舞一般,有森森寒气直达心底,令她猛然生出了茫然彷徨之意,去留难定。
良久,她方轻声道:“我也该回闻蝶谷了……”
叶初尘顿时笑意满面,连声道好。
莫言远
ˇ莫言远ˇ
依着叶初尘的意思,谢描描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开紫竹山庄,决无丝毫犹豫之理,可惜了谢描描这小丫头彷徨了三日,依旧不曾决定下来何时启程,直等得他心浮起燥,暗地里也不知道找了关斐多少次茬。
关斐有苦难言,在秦渠眉的地盘之上,偏偏不能对她为所欲为,咬牙发狠,恨不得谢描描即时即刻便离开山庄,饱尝自己一顿老拳,方能以泄心头之恨。
这日清晨,谢描描照例前往回暖园看望苏宁,可巧秦渠眉并不在此间,也不知被哪个山庄管事给拖着去办理庄中事务,房内静悄悄并无人声。她进去之时,苏宁正呆滞的盯着床顶绣帘发呆,她咳嗽了一声,缓缓道:“苏姑娘今日好些了?”
苏宁眸光不过转动分毫,已是瞧见了她——她那日俯在秦渠眉怀中哭泣,自然也是瞧见了她——今日见得她面上无丝毫怒气,颇是诧异:“表嫂……”
谢描描的记性还未坏到转耳就忘的地步,教她笑颜相对未免有些为难,当下只淡淡道:“苏姑娘身体养好之后,有何打算?”
苏宁心中巨响,只觉从前姑母秦氏生前所虑恰应验在今日,若有一日谢描描当家作主,紫竹山庄可曾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今时今日,苏宁已非昨日那娇怯怯闺中少女,东海门近一年多的生活以及后来落入施琳琅手中的数月,皆能教她明白生活之中孰轻孰重,少女绮梦已碎,但浮萍之身尚无处可存,当下目中含泪,悬而未滴,不添凄婉反增了惨厉之色,声嘶厉竭道:“宁儿不过是想在表哥身边占有一席之地,表嫂若强硬拦阻,难道非要将宁儿赶尽杀绝吗?”
一席之地?
是妻?是妾?
谢描描只觉此语如刀,字字诛心,令人痛楚难言。近日所忧之事既已成真,其中愤懑幽怨偏又无从发泄,几乎口不能言。她从来不是口齿伶俐的女子,连心肠也不够毒辣,气得狠了,也不过是用武力解决一途,然而对着个全无武功且重伤未愈卧病在床的女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那非谢描描所为!
到最后也不过是维持着惨淡的笑意,状似不甚在意般道:“苏姑娘多想了,偌大山庄岂无你的存身之处?你且好好将养着!”
苏宁的神色,霎时松动了许多。
夜已近深,桌上残茶渐凉,秦渠眉头疼的揉揉额角:“描描,要不你等我再过段日子陪你回娘家?”
那人侧对着他,一半面孔掩在阴影里,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凭着这么久的了解,他亦知道她必定不是笑着的。
小丫头低下了头去,坚决道:“秦大哥,恰好谷主也要回去了,我久已未曾回去,爹娘恐怕会担心,还是这次随同谷主一起回去为好。且此次出谷,还是为着核对谷中帐目,此事未毕,我还有未尽之责,岂能随意弃之?”
秦渠眉起身过去,将她柔软香馥的身子紧紧揽在自己怀中,感觉到她浑身一僵,心中顿涌起从未有之的惶然之色,口中喃喃道:“描描……描描……”俯下身去,亲吻她的额发,她也未曾推拒,软软依从在他怀中,心中不由大定,将那忧惶之色去了大半,心中倒倒涌起一阵燥热,唇边沿着她的眉眼描摹而下,在那紧闭着的明亮润澈的眼眸之上停留了片刻,一路而下,渐至温润樱唇,重重吻了下去。
谢描描心跳如鼓,离别在即,心内难过如斯,心肺壅塞难言,一腔离别情思未诉,竟憋出了满脸的泪花,沿着二人相噙的唇角滑落,连口腔内也不免沾染了咸涩之味。秦渠眉喘息声渐重,却又将她从怀中推出来,只握定了她双肩,低下头去查探她的神色,目中忧色并不曾搀假:“描描……你不愿意为夫碰你?”
谢描描哽咽难言,只微微摇了摇头。
秦渠眉长眉已皱在了一处,柔声软语款款劝慰:“描描这是在担忧什么?莫非是担忧将来为夫会对你不好?”不等她回答,又百般解释:“这些日子为了宁儿之事,大哥冷落了你,描描这般体贴乖巧,定然能体谅大哥心中所想不是?”
谢描描心中凄苦,差点脱口而出:你心中所想我又何尝了解?一个苏宁便教你失魂落魄,我又能多嘴说些什么?忍了又忍,她也只是泪中漾了一丝笑意出来,低低叹道:“我不过是……不过是不愿与大哥分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