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空白,他人性命与他何干?他董卓本就是暴虐之徒,笑笑若死,他便要所有的人都来为他的笑笑陪葬!
樊稠怔怔地站在岸边,看着董卓如疯了一般在那被暗夜笼罩的护城河内拍浪寻找……那无望的寻找啊……
直到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
心头微微一跳,董卓怔怔地看向不远的前方,那一抹随着河水缓缓摇摆的殷红……
涉过流水,董卓上前,缓缓伸手,自水中捞起那一抹刺目的殷红,那是笑笑的盖头,被水中的石头拌住而没有飘远的红盖头……
心,如坠冰窟。
终于,可以结束这无望的寻找了么?
连一丝渺茫的希望,都没有了。
抿唇,他定定地看着手中那一抹喜庆的红,绝望灭顶而来……他董卓,终究是注定孤寂!
为何,连他仅剩的温暖都要剥夺?
今天,是他同笑笑的大喜之日啊,为何苍天,可以如此残忍?
“大人……”樊稠牵着马跟上前来,见董卓面色青白,不由得有些迟疑。
“回府。”冷冷两个字,董卓转身上岸,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之上,留下一道血红。
跨下的坐骑吃痛,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踏着朝阳,董卓一路策马狂奔。
太守府内的杀戮仍没有停歇,断肢残臂,血色蜿蜒。
跳下马背,低头一脚踢开府门边一颗断裂的头颅,抬手拦腰一刀砍断一名迎面而来的黑衣人,董卓大步走进府内。
杀!杀!杀!凌乱的长发随着夜风乱舞、纠结……微褐的眼睛渗着血红。董卓一身刺目的喜服,手执弯刀,如死神般左劈右砍,踏着尸体和鲜血一路走进府内。
他心中浓得化不开的悲痛,必须用这鲜血来清洗!
有笑笑,这里便是家。
没有笑笑,他要这里化为坟场!
“王允!滚出来!”狂吼着,董卓一剑将面前一个黑衣人劈为两半。粘稠暗红的血带着新鲜的温热,溅了他一头一脸。
东方,红日如轮,愈来愈暖。可为何,他的心,冰冷彻骨……
笑笑,他的笑笑,不见了……在他的大婚之日。
从未想过,他董卓有一天,也能成婚。他背负着天煞孤星之名,他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可是,那个总是如笑春山的女子,她愿意一生一世陪着他。
可是,这一生一世,为何竟是如此的短暂,短暂到令他猝不及防。
他的笑笑告诉他,她爱他,她愿意嫁给他。
可是……她竟然在自己的面前掉下了护城河!他竟然眼睁睁看着他的笑笑被那湍急的河水冲得无影无踪!
杀红了双眼,董卓疯了一般,数百名黑衣人瞬间横尸当场,惨叫声、呻吟声交织了一个修罗地狱。
地狱又何妨!他董卓的人生,本就是一场灾难。
许久许久,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大人……”樊稠站在他身后,低低地开口。
董卓未出声,凌乱的长发挡住了他阴鸷的双眼,那双微褐的眼中,连最后一抹温情都消失殆尽。踩着一路的狼藉,一路的残肢,一路的血腥,他缓缓回房。
脚步微顿,他站在门口,仰头看向新房。刺入双目的,是门上所贴的一对红色的奇怪图案。
那是笑笑亲手剪来贴在门上的。笑笑说,那叫红双喜,在她的家乡大婚时一定要有。
象征着喜庆,双双对对,永不分离。
“双双对对,永不分离……”宽厚的双肩微微抖动,董卓垂下头,低低地笑,那笑声却是如哭一般悲怆。
蓦然抬手,狠狠一把撕下门上的红色双喜,董卓将它揉作一团,掷于地上。昨日此时,他松开笑笑的手,说,“明日见”。
若知那“明日”是今天这结局,他,决不会松开她的手。
大步走入新房,新房内,是满目的红。红色的新床,红色的绸被……那般的喜庆,喜庆得讽刺呢。
脚步微微凝窒,董卓看着新房内华丽的铜镜。
铜镜里那个男人,一身狼狈。红色的喜服上处处皆是濡湿,只是不知道那是护城河的河水,还是……死在他手下的冤魂。
青白的面色仿佛一具死尸,脸上斑斑点点,尽是暗红的血迹,……如屠夫一般。
这是笑笑的新房呢,如此污秽的他,踏进这里,是亵渎。因为笑笑,不喜欢他杀人。
微微抿唇,他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是突然注意到了桌上那一只孤零零的碗。那是……“饺子”?
饺子……她,是这么说的吧?
“这是生的,生的!意为‘生子’的意思,讨个吉利。”
“说好啊,要计划生育,我只生一个,绝没有二胎,产后保持身材很费劲的。”笑笑带笑的声音如天籁一般,冷不丁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