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皮肤也开始泛黑,铃儿十指蜷曲着,双目深深望进樊稠的眼底,仿佛用尽了全身之力张口,却始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
圆睁着双目,铃儿终是在樊稠怀里咽了气。
樊稠怔怔地看着铃儿,随即将她因中毒而僵硬的尸身紧紧拥在怀中,哽咽,“对不起……小姐。”
终于,他唤她小姐了。
本来,她就该是小姐。
那一场变故,谁又是无辜?
铃儿她,刚刚想对樊稠说什么?诉说她的恨,她的怨,她的苦么?亦或者,她只是想告诉樊稠,她有多爱她?
可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笑笑,看,我替你杀了铃儿。”王允的声音蓦然响起,他看着我,依旧满面温和,“现在好了,不气了,我替你解毒,可好?”
我狠狠打了一下寒颤,微微后退一步,王允,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那样残忍地杀了一个人,他竟然还可以如此平静温和?
“王允,我要杀了你!”樊稠大叫起来。
“杀我?杀了我笑笑的毒谁来解?”王允的声音仍是淡淡的。
樊稠几欲咬断牙根,紧紧抱着怀里的铃儿,硬生生忍了下来。
“笑笑,听话,过来。”王允看向我,面色温和得令我毛骨悚然。
不自觉地后退,忽觉脚下悬空万丈……
冰凉的水浸没我的头顶,冰凉的水呛入我的肺。
我,该不是掉下护城河了吧……
抬头,我看到董卓目眦尽裂,我看到王允满面惊痛……惊痛?那个人,会有那样的神情么?该是我的错觉吧。
没有犹豫,董卓一头便扎进了护城河中,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不怕。”董卓咬牙说着,一手抱着我奋力游向岸。
突然之间,一块尖锐的石头自上游仰面砸下,我瞪大双目,拼出全身的气力推开了董卓。
借着浮力,董卓被我推开,但那石头却狠狠划过我的面庞,一阵钻心的痛,我隐约看到水面浮起淡淡的血色……
“笑笑!”耳边,是董卓几欲发狂的吼声。
而我,却仿佛已经轻得如一块绵絮,随着护城河的水流一直漂,一直漂……
只是我不知道,沿着这水,我将飘进历史,真正融入那历史的尘埃。
十五年,在董卓身边,虽然在这东汉末年,历史却仿佛依然离我遥远,而现在,随着这流水,我将真正的流入了那段悠长的历史……
魂断·乱起(董卓番外篇?
三国似梦天下乱,自在飞花逐水流。一缕香魂随风逝,凉州铁骑入京都。
——题记
“笑笑!笑笑……”暗夜里,那一声声孤寂如狼嗥的悲鸣,沿着护城河一路响起。
一个身着喜服的男子全身湿透,长发纠结,他站在湍急的护城河水之内,双掌不停地拍着激涌的流水,“还我笑笑!……还我笑笑!”
一遍又一遍的悲鸣被浪涛声吞没,黑夜笼罩着护城河,天地仿佛连成一线,唯剩那惊涛拍岸的声音……
王允一身白衣如雪,仍是如谪仙一般纤尘未染地站在岸边,定定地看着护城河,面色无喜无悲。
“司徒大人,趁董卓未上岸,快些离开吧。”站在一旁的宝正牵了马上前,低声劝道,“若他发了狂,怕是便走不了了”。
王允看了一眼那个在湍急的河水中无望寻找的男人,那样的痴狂,那样的悲怆,仿佛失了配偶的孤狼一般。
他转而翻身上马,“天下,怕是要乱了。”喃喃着,王允开口。
“司徒大人?”宝正微微一愣,不解。
“笑笑若死,董卓便是一匹脱了缰的疯马。”淡淡开口,王允扬鞭拍马,绝尘而去,只留下脚踝处那一阵“叮铛”乱响的银链声。
乱的,岂止是这天下?
宝正了然,不再言语,只是扬鞭追上王允。
“大人,大人!太守府出事了!”王允刚刚离开,便有人远远地高喊着一路疾驰而来。
来者是董卓旗下的兵士,见着樊稠,慌忙滚鞍下马,满身是血地跪倒在地。
怀中抱着铃儿僵硬的尸身,樊稠回过神来。
“大人!大人!”听得那兵士的垂死的禀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咽气,樊稠大叫着冲到护城河边,混沌的眼里恢复了清明,“王允的人马在血洗太守府!”
董卓置若罔闻,仍是一径拍着河水,不放弃他那无望的寻找。
他仿佛能够听到笑笑在河水深处哭泣呼救的声音,他的笑笑在哭……她在喊他,她要他救他……他总觉得,只要继续寻找,说不定,下一刻,他的笑笑就会回到他身边……回到他怀里……
可不可以,让他保有这样的希望?
“大人!王允的人马在血洗太守府!”见董卓不为所动,樊稠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