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才不稀罕吧。”容芳林讥笑,“大哥不喜欢兰馨姐这种上海摩登女郎,喜欢的是大山里纯朴洁白的山茶花。”
容芳桦也对这事略有耳闻,只是不敢像容芳林那样大胆出言奚落。而容芳林讨厌杜兰馨私下和杨秀成眉来眼去,并不希望她做自己的嫂子。
“功课做完了吗?”容嘉上冷声问,“有这功夫打听别人的是非,不如拿来做点正事。”
容家姐妹很是没趣,唉声叹气地写功课去了。
“也不知道小妹是蠢还是精。”二姨太太喝着安胎药,朝孙家大哥道,“这样一来,老爷自然要注意到那个女人。老爷先前对她没什么兴趣的,可也架不住看多了,突然哪天就看顺眼了,来了兴致呀。”
孙大哥说:“若是那女人不老实,想个法子赶出容家就是。”
孙少清捧着两本书,开开心心地走进了门,看也不看兄姐一眼,就坐在窗边翻起了书。
“看书!你就知道看书!”二姨太太骂道,“有功夫和那个家庭教师闲扯,怎么不去陪老爷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孙少清冷声反问,“说多了,又当我要打探机密呢。老爷有多么多疑,二姐不知道吗?”
二姨太太被噎住,只好说:“至少少和那个姓冯的女人混。我看她肯定不怀好意。”
孙少清嗤笑:“人家没有咱们家志向这么伟大,削尖脑袋就为了上老爷的床。”
二姨太太气得俏脸发紫,捡了靠枕去扔妹子:“真白养你了!当年爹本来说要把你送人做童养媳的,是我和大哥拦了下来,不想骨肉分离。结果养了个白眼狼出来!供你吃喝读书,不过让你为家里出一份力,你就推三阻四的。大哥如今才刚做上买办,根基不稳,我又还没生出儿子,在容家也没个指靠。你怎么就不替咱们想想,只想到你自己?”
孙少清气得都笑了:“我们家是缺了衣还是少了食?为了让你们过上奢侈的日子,就灌醉我送到姐夫床上,也亏你们俩想得出来!孙家祖宗要是知道,气得都要从坟里跳出来!”
“老爷喜欢你呀!”二姨太太又是嫉妒又是无奈,“等我生了儿子……只要等我生了儿子……”
“姐姐总是这么说。”孙少清眼里含泪,冷漠决绝地一笑,“欲壑难填,谁知道将来你们又还有什么新的野心了?”
“够了!”孙大少爷粗声喝道,“有本事你走!要是不走,就老老实实服侍好容老板。你不服气个什么?你浑身上下,也只有这一个本事!”
孙少清脸色白里透青,身躯颤栗,悲愤地推开了兄长,冲出门去。
二姨太太担忧道:“她不会一时冲动……”
“怎么可能?”孙大少爷点烟冷笑,“长这么大,连壶水都没烧过的,出去能做什么?就算跑了,缺衣少食的,过几天也会灰溜溜地自己回来。这样的戏码,上海滩那些离家出走的太太小姐们都已经快演烂了。”
二姨太太心想也是,摸着微隆起的小腹,想着即将出世的儿子,满怀期盼地笑起来。
冯世真一边在纸上写着演算步骤,一边解释给容嘉上听。
“这里用这个公式,会省略两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计算。你自己看看,这样是不是方便很多?”
容嘉上唔了一声,看着公式若有所思。
门打开,孙少清红着眼睛探头进来,“世真姐姐……”
容嘉上一脸厌恶地扭头看她,粗声道:“在上课呢!”
孙少清被他吓了一跳,怯生生地朝冯世真望。
“稍等一下。”冯世真柔声道,“这边也快了。”
孙少清点点头,又缩了回去。
容嘉上冷着脸,埋头写最后一道题。因为计算错误,写了一半就做不下去了。于是冯世真又给他讲题。
“懂了吗?”冯世真问。
“没懂。”容嘉上说。
冯世真又说了一遍。
“还是没懂。”容嘉上转着笔,黑琉璃般的双眸望着冯世真,语调慵懒,“先生你不如把这几个公式再从头讲一遍吧。我觉得前面的又忘了。”
冯世真浅笑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先下课。有什么不懂的,明天再详细说。”
容嘉上翘着腿,英俊的脸上扬起促狭的笑:“先生不是说过,有什么不懂就要当场问,不要带着疑问过夜的?”
冯世真说:“我也说过知识如海洋,没有全部学会的那一日。”
“先生急什么?”容嘉上皮笑肉不笑,“就为了见门外那个女人?先生是太太请来教我们兄妹几个的,可没把那女人算在里面。还请先生不要本末倒置,耽搁了正经的工作。”
冯世真温和地说:“大少爷放心,我绝对不会玩忽职守。我只是很同情孙小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