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浅易心虚地看着白木珊,说不清楚,内心居然涌上一股酸涩的味道。坦白说这个女生,并未做过任何一件伤害自己的事情,不不不,怎么能这么说,是她,曾经给予过自己那么大的抚慰、鼓励和信心,让一度厌学的他,又回到起跑线。
终于觉得,或许自己对她未免有点不公平。
这样想着,目光越发锁紧白木珊的背影。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白木珊的动作陡然停止,警觉地转身,周浅易急忙闪进墙后,他看到白木珊微微惊诧,迷惑地看了看四周,又走开。
此后的此后,便再也没有见面了。
收到聂双快递来的那本杂志,给周浅易的内心带来了巨大的震荡。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想要联系白木珊,想站在她面前,诚恳地说上一句“对不起”,或者,“谢谢你”。
……终究是觉得虚弱、无力。
如果一个人的自尊,被自己深深喜欢的人严重伤害,要过多久,才能彻底复原?
若真的站在她面前道歉,该如何展现自己的诚意,确保不会重新带给她更大的伤害?
若是她已经复原,你偏偏自讨没趣地跑过去,重新揭开人家的伤口,是不是更加过分?
这样踌躇着,摇摆着,暗自懊悔着,却没有一星半点的行动。后来,大学生活带来的新鲜感以及丰富多彩的生活,让周浅易把这个念头抛却脑后。
但,对于白木珊的愧疚之情,或许,或许还有打死周浅易都不会承认的,对这个一直为自己默默付出的女生的朦胧爱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它们像是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雷,只带有朝一日被人触动,瞬间爆发。
苗言东恰恰是触动它的人。
封锁在心口最深处的歉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山洪暴发般涌出来,那一晚,周浅易的脑子里,全部都是白木珊。
她一个人孤独地在校园里走。
迎上他们的目光,听到苗言东大声辱骂时,低低垂下眼睛,脸部坚硬的线条绷紧。
听到周围甚至不相干的人对她指指点点,说着刻薄的话,瘦小的肩膀有着说不出的坚定力量。
有风吹过时,静静地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步履坚定,目光坦然地走过偷偷打量她的人群。
……
竟然全部都是她。
* * *
接到在周浅易的电话时,蒋小光还在公司加班。
燕城是有一些不错的公司的,但正所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越是本地公司越看不起本地大学毕业的学生,招聘的时候,本地大学毕业生连面试的资格都没有。
蒋小光找工作就折腾了两个多月,高不成低不就的,眼见周围的朋友兄弟陆续开始朝九晚五的生活,沉不住气的他只得匆匆选择了一家小公司,算上经理,不过十五个人。工资少到不好意思对外人讲不说,每到五点快下班时,那“地方支援中央”的秃头经理,便会皮笑肉不笑地召集大家开会,一开开到八九点,着实叫人憋屈。
可是又能怎么样?
人总是要学会妥协的。况且,他曾在心底暗暗发誓,要给聂双幸福安定的生活。
既然当初选择为了聂双而留在这座城市,那也就没什么好抱怨。
每当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时,蒋小光便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支撑所有这一切的信念,在接到周浅易的电话时,几乎彻底坍塌。
“小光啊,你做好心理准备,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你先别急,其实没啥大不了的,那个,那个……季橙来燕城了。”
敲键盘的手陡然停住,蒋小光离开办公室,走到楼道僻静处:“浅易哥,别开玩笑了,刚和聂双在一起时,你就老拿这个吓唬我。再说了,我这几天虽然因为加班,没去找聂双,但电话也通了无数个啊。没听她说起啊。”
“……或许她还没想好吧。这次,是真的。听说季橙还在燕城开了个酒吧,前几天聂双跟同事去那里玩时遇见了。”
居然,怕什么来什么。
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蒋小光只觉窒息讲不出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颤抖着点了几次几次终是没打着火。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没有吸烟的习惯,放在口袋里,也多半是为了应酬。
“他们已经见过面了?没听聂双说过……我,我这就回去找她。”回到办公桌前匆匆关了电脑,看到黑面经理不满地瞪着自己,他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
五年了。
季橙之于自己,始终是一个插在心脏深处却始终也拔不出的利刃,关于聂双可以彻底放下季橙,和自己谈一场全身心投入的恋爱--这样的梦,偶尔他也会做一做的。